師公道跳上車,凱特拉克開得又穩又快,看來司機的技術很好。
胡家老宅位於月牙路中段,自有本埠以來,月牙路就是繁華的中心地帶。師公道以前聽父親提過,胡家是本埠望族,師公道的爺爺在世時,曾替恒百達商行打工,恒百達商行就是胡家的產業。胡家老宅是本埠最有名的宅子,由於胡家累代豪富,無日不在修建房子,竟把一條月牙路占去大半。胡家老宅最後一任主人胡德中繼承家業後,遭逢亂世,不知所終。胡家老宅數易其主,做過駐軍指揮部、名人別墅、大會堂等等,竟逃過歲月的侵蝕保留了下來。前幾年由一位老板購入,重新裝修,改成集飲食、住宿、旅遊為一體的渡假村。不料,他的現任主人竟是黎凱旋。
霓虹燈不斷地把胡家老宅四個怪體字消滅又重現。宅前停車場擺了數十輛小車,紅男綠女你進我出。一位長身大漢為師公道拉開車門,驀然,一陣聲浪排山倒海地鋪過來,師公道這才知道凱特拉克的隔音效果是那麼棒。
遒勁的爵士音樂像醉酒的落魄者,肆無忌憚地發泄自己的壓抑。師公道幾乎想隨著它的節奏扭動屁股。
長身大漢引路,沿著舞廳的一側迅速移向後門,在閃爍的燈光下,舞者個個麵目猙獰,扭曲的身體奇形怪狀。在師公道看來,與其說他們在比舞姿,不如說他們在比誰的頭發長。長頭發飄起來範圍廣,像彩帶一樣,不長不好看。
穿過一個又一個天井,經過無數重房子,聲浪漸次減弱。待來到後院,已如入空山。長身大漢推開一扇不鏽鋼大門,再走一段短廊,長身大漢敲了一扇木門,門馬上開了,師公道走了進去,眼前的一幕幾乎讓他笑出聲來。
這是一間寬大的辦公室,燈光燦爛,意大利真皮沙發圍著楠木方桌擺了一圈,牆角放著一棵室內植物。黎凱旋坐在一張沙發上,恐懼地盯著楠木方桌上的一個彩盒。他的身邊圍著四名保鏢,緊張地盯著彩盒,似乎那是一條眼鏡蛇,將隨時噬向主人。一名女侍立在彩盒前,一臉茫然。
黎凱旋一見師公道,臉上露出得救的神色,腳下裝了彈簧一樣彈起身子,也不顧那麼多人看著,嘶聲叫道:“法師救我。”
“你別慌,先說說怎麼回事?”師公道走上前去,坐在黎凱旋身邊。
“她剛剛送來了一個彩盒。”黎凱旋指著女侍說。
“誰讓你送的?”師公道問女侍。
“一位年輕女人,短發,穿著絳紅色旗袍。”女侍說。
師公道什麼都明白了。他拿起彩盒,讓黎凱旋退後些,隨即打開了上麵的彩帶,掀開盒蓋,裏麵靜靜地躺著一枚鑽石戒指。師公道取出戒指,就著燈下細細看了一回,忽笑道:“你上當了,不知道誰和你開的玩笑?”
黎凱旋汗津津的臉上有了活色,他呼出一口氣,忽然大罵女侍:“快給我滾出去。”他大概想起剛才在部下麵前坦露了自己的懦弱,趕走了女侍之後,又大喊大叫,讓保鏢們都退下去。
等室內隻剩下師公道和黎凱旋兩人,黎凱旋親自給師公道倒了一杯玫瑰色的酒,看著師公道說:“這麼說來,有人跟我開玩笑?”
“看來是這樣。”
黎凱旋徹底放鬆了:“這幾個月來,我一直擔心噩運什麼時候找上我。”
“為什麼這麼說?”
“法桑死掉了,你也聽說了吧?”
“聽說了,他是有名的房地產商嘛!”
“你知道他怎麼死的?”
“報上說他得了心髒病。坊間傳說他得了愛滋病。各種說法都有。”
黎凱旋神秘地一笑:“其實,他是被鬼嚇死的。”
“什麼?被鬼嚇死的?”
“是的,據一位目擊者說,他死掉的那天晚上,正好和幾位朋友在賓館的總統套房打麻將,忽然有人給他送了個彩盒,他打開一看,裏麵盛著一枚戒指,他拿出來試了一下,還笑著問:‘誰這麼好心,給我送戒指……’話還沒說完,他臉上忽然出現極度恐懼的神色,很快就沒命了。”
師公道沉吟道:“這就怪了,我一直以為神秘的戒指、神秘的短發女人都和別墅有關。難道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