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九骸領著程月白,一腳深一腳淺地踏入礦道。鎬頭鑿穿土牆,菌絲像觸電的蚯蚓,扭曲抽搐。牆灰簌簌剝落,露出程九章的筆跡——【噬心脈髓圖】。河流的走向,和程月白背上的菌斑,嚴絲合縫。
“丫頭,你背上這玩意兒,怕是活地圖。”冼九骸嘴裏叼著煙,含糊不清。
甬道盡頭,九口青銅甕,鏽跡斑駁。甕身鑄著“七八五”,像九道催命符。
“爹的報告……”程月白指尖劃過甕身,凹槽裏卡著的殘頁,字跡模糊。
莫三江撬開甕蓋,一股腥綠液體湧出,錄音機浮上來,滋啦啦響。昭和五年的軍歌,斷斷續續,夾著女人淒厲的嘶吼:“放我女兒!”
程月白臉色煞白,那是母親的聲音。
“這甕裏,鎮的是人脊梁骨。”莫三江聲音發緊。
程月白解剖刀劃開,脊椎末節嵌著滿洲國鎳幣,和謝守山印章的鍛造工藝,如出一轍。骨髓腔裏,密密麻麻的孔洞,像被蟲子啃噬過。
“這蝕刻的路徑,和村長每天吃的藥,劑量對得上。”莫三江撚起骨粉,湊到鼻尖。
冼九骸的探金盤,嗡嗡作響,在甕底掃出一圈密文。光線投射到地麵,顯影出【龍骨讖書】:“菌主需斷四十九龍骨。”
程月白摸著自己的尾椎骨,裂痕數,不多不少,四十九道。
“這老東西,是把自個兒閨女當藥引子了!”冼九骸啐了口唾沫。
突然,他抓起酒壺,咕咚咕咚灌了幾口,雙眼赤紅,猛地撕扯起胸口的皮肉。
“老冼,你瘋了!”莫三江想攔,卻被他一把推開。
撕下的皮肉下,是日軍撤退前刻下的謝氏宗祠秘道圖。地道入口,赫然是村長臥室的銅床架。
“這圖……遇熱會變。”莫三江盯著那圖,聲音發顫。
圖紋在菌核蒸騰下扭曲重組,DNA顯影,竟是程九章和謝守山精液的混合液斑。
“這倆老畜生,沆瀣一氣!”莫三江咬牙切齒。
冼九骸割開甕內菌絲鞘,舌尖舔舐刀鋒,顯影出一張水利工程圖。水管走向,和程母子宮血管瘤分布,一模一樣。
“這水廠……”莫三江倒吸一口涼氣,“淤泥裏撈出過程九章的溺亡調查卷宗,日期……就是程月白出生的第二天。”
青銅甕被液壓機壓碎,殘片在紫外線下顯影。森下弘解剖程九章屍體的膠片,一幀幀,觸目驚心。
“這老鬼子,在程九章肝上,烙了謝家的家徽!”莫三江的聲音,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膽汁分泌曲線,和菌核活躍期波形,正好相反。”
冼九骸喉嚨裏,突然爆出紫黑菌斑,咳出的血塊,凝結成一張泛黃的紙——1997年村長簽署的【活葬勘輿契】。
“合同簽署地……是程母青銅跪像的底座。”莫三江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九條甕中骸骨,突然自動拚接,哢哢作響,拚成一條完整的脊柱。骨縫裏,燃油體流淌,和文玲義肢潤滑劑,成分一致。
“這骨頭……要成精了!”冼九骸驚呼。
脊柱“轟”地直立,脖頸處爆出程月白周歲抓周的銅鎖。鎖芯裏,藏著謝氏祠堂寶箱的鑰匙。
“四十九龍骨,是日軍活體實驗的代稱。”莫三江解讀著【龍骨讖書】,“丫頭,你尾椎骨裂開的地方,有東西鑽出來了!”
菌絲觸手,從程月白尾椎骨裂縫中鑽出,刺穿銅甕,顯現出四十八道怨魂。
“這些臉……都和謝家家譜上的女人,對得上號!”莫三江驚恐地後退。
程月白彎腰,腰椎炸裂般的劇痛,半截菌脈幼蟲,從裂縫中爬出。
“這蟲子身上的紋路……是謝守山1945年祖先獻祭禱文的拓印本!”莫三江的聲音,已經嘶啞。
“哈哈哈哈……”謝守山突然出現,將程月白反綁在龍骨祭壇上。
他獰笑著,揭開祭壇暗匣。壇底,陳列著四十八張程母的孕檢B超圖。
“第一張圖,你母親乳房陰影區,有森下千代子的簽名。”謝守山的聲音,像毒蛇吐信。
祭壇底板爆裂,爬出程九章的鐵皮日記匣。
“菌母孕成日,月白即葬時。”莫三江讀著日記最後一頁,謝守山1968年寫的血書,字跡靈動處,滲出黏液,夾雜著蟲卵孵化的聲音,“阿白,該醒來了……”
寶箱鑰匙,突然熔化,變成血紅的菌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