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儀館長廊,焦糊味。
“停電?”程月白放下消毒噴壺,眉心微蹙。
“老毛病,”文玲嗓音嘶啞,遞過一杯熱茶,“土發電機,帶不動那群冰棺材。”
程月白沒接,指尖摩挲著懷表,“幾點?”
“十一點五十八,”文玲掃了眼牆上的掛鍾,鍾擺停滯,“估摸著,雨停就來電。”
應急燈閃爍,冰棺室內,八盞慘白。
“今晚幾具?”程月白繞開地上一灘積水,朝冰棺走去。
“三具,”文玲瘸著腿,跟在後麵,“兩具無名屍,一具……是你外婆。”
哀樂嘶啞,像被扼住喉嚨的嗚咽。
“外婆?”程月白腳步一頓,握緊懷表。
“是啊,”文玲咧嘴,露出黃牙,“老人家,走得安詳。”
程月白沒說話,走到最後一具冰棺前,揭開白布。
外婆麵色青灰,屍斑沿著手背蔓延,聚成一團扭曲的黑影。
“這屍斑……”程月白眯起眼,小指開始抽搐。
“咋了?”文玲探頭,語氣陰沉,“有啥不對?”
程月白沒回答,從工具箱裏拿出紫外線燈。
“別亂照!”文玲突然厲聲,“老例兒,頭七夜,見不得邪光!”
“邪光?”程月白打開紫外線燈,光束掃過外婆耳垂,“這是什麼?”
外婆耳垂上,嵌著一枚銅錢,鏽跡斑駁。
“陪葬的,”文玲眼神閃爍,“老輩兒傳下來的規矩,壓魂。”
程月白用鑷子夾住銅錢,輕輕一轉。
“哢噠。”
銅錢脫落,露出一個血洞,洞內殘留著黑色粉末。
“陰山玉蟬?”程月白撚起粉末,嗅了嗅,“三年前的?”
“你咋知道?”文玲臉色一變。
“我爸告訴我的,”程月白收起銅錢,“他失蹤前,來過這裏。”
文玲沉默,端起茶杯,猛灌一口。
“外婆的屍檢報告呢?”程月白轉身,盯著文玲。
“燒了,”文玲放下茶杯,語氣生硬,“村裏的規矩,頭七燒盡,免得死人留戀。”
程月白從口袋裏掏出一隻舊盒子,打開,裏麵是一疊泛黃的照片。
“這是我媽的遺物,”程月白抽出一張屍檢報告,指著被撕掉的一頁,“這裏,少了什麼?”
文玲瞥了一眼,眼神躲閃,“不知道,許是……老鼠啃的。”
程月白盯著報告上的殘缺字跡,“死亡時間……與出生記錄……相差三十七小時?”
“啥?”文玲裝傻。
“我媽,不是死於產後大出血,”程月白逼近文玲,“對不對?”
文玲後退一步,撞翻了身後的鐵桶。
“哐啷!”
桶內,胭脂色的蠟油流出,在地麵凝結。
“這啥玩意兒?”文玲低頭。
蠟油緩緩蠕動,彙聚成半張模糊的人臉。
“啊!”文玲驚叫,一屁股坐在地上。
發電機轟鳴,聲音蓋過人臉翕動的嘴唇。
“日語?”程月白皺眉。
“電來了!”文玲掙紮著站起,指著地麵,“快,快擦掉!”
程月白沒動,盯著那半張臉,輪廓逐漸清晰。
“這人……”程月白瞳孔緊縮。
“別看!”文玲撲過來,想用身體擋住。
“讓開,”程月白推開文玲,從工具箱裏拿出相機,“我見過他。”
“在哪兒?”文玲聲音顫抖。
“我爸的日記裏,”程月白按下快門,“731部隊,軍官。”
“啥部隊?”文玲裝糊塗。
“一支吃人的部隊,”程月白收起相機,“你,知道些什麼?”
文玲眼神閃爍,“我……我啥都不知道,我就是個看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