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斷對著他叫著他完全陌生的一個名字:言溪。
怎麼會做這樣的夢?令他覺得有些驚悚的夢,仿佛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不,他才不是那個什麼言溪,他是崇,是爸媽的兒子,是真的情人。
再有一臂的距離就到門口了,他緩慢的伸出抖動的手,想把房門打開。
突然,門口被人由外麵打開,走進來的是擁有一雙明亮大眼睛的五六歲小女孩,她閃晶晶的眼睛對著站在麵前的他眨了眨後,忽而甜甜一笑,脫口叫道:「爸爸!」
他腳軟的後退好幾步,小女孩見狀連忙擔心地跑過來用稚小的身體撐住他。
「爸爸,爸爸你沒事吧,不要嚇妞妞──」
他猛然推開小女孩,衝她大聲吼道:「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爸爸!」
被推倒在地的小女孩呆了一下,聽到他話,眼淚頓時盈了眼眶。
她委屈地站起來,哽咽的道:「爸爸,你不要妞妞了嗎?是不是妞妞不乖……爸爸不要不要妞妞,妞妞一定會很聽話的……」
「我都說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爸爸!」讓一個如此可愛的小女孩哭泣他也難受,但是──但是,他真的不是她爸爸!
出了什麼事了,到底出了什麼事了──
再也呆不下去,他衝出了病房外。
「爸爸──爸爸──你去哪兒──爸爸──」
他不顧身後聲嘶力竭的叫喊,一心隻想弄清楚現在的狀況。
他的爸爸媽媽呢?真呢?他們在哪兒,為什麼不在,為什麼不出來──
快點出現,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穿著一身病服衝出醫院的他,想也沒想,就往家的方向跑去。
身體很虛弱,但他強忍著倒下去的欲望,硬是走了好幾段路回到了家。
但沒想到,迎接他的,是家裏緊閉的大門,任憑他怎麼敲怎麼叫喊,都沒有人應門。
「不用叫了!」這時,住在隔壁的大叔聞聲走了出來,對他說,「這家人已經搬走好幾個月了。」
「什麼,搬走了?!」他錯愕地瞪大了眼看著大叔。
「是啊,三個月前這家人的兒子被車撞死了,唉,遭遇這種事情的這家人怕睹景傷情,便搬走了。」大叔說到這,也不免一聲歎息。畢竟白發人送黑發人是人間一大悲事啊。
「他們的兒子,死了?!」
「是啊,死了,都死了三個多月了,遺體早送火葬場火化了。」
「不可能!」他衝到大叔的麵前,大聲道,「他怎麼會死,他沒死啊!大叔你看清楚,我不就是在這裏嗎?我就是崇啊!」
他的鄰居的大叔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後,斥道:「你沒有問題吧,你是崇?你騙誰也別騙從小看著崇長大的我!」
哼了一聲,大叔就要走進屋裏,他見狀趕緊攔住了他,不明所以地說道:「大叔,你這是怎麼了,我真的是崇啊,為什麼你要這麼說?」
大叔沒再理會他,越過他走進屋裏,呯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大叔,你聽我說啊,我真的是崇啊,大叔!」他不甘心放棄的敲門。
「你再在我家門前騷擾我,我就打電話報警了!」
大叔警告的話令他停下了動作,失神的盯著大叔家的門口。
「老頭子,怎麼了。」
「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瘋子,還說他自己是崇。」
「崇不是死了三個多月了嗎?這個人是不是精神有問題?」
「興許是──不知道是精神病院裏跑出來的,要不我打電話去問下──」
大叔家裏傳來的對話他沒有再繼續聽下去,看了一眼已經沒有人住的他曾經的家,他跑下樓。
他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現在,他要去找真,真現在是他唯一的希望。
真一定會認出他的,一定!
人潮洶湧的大街,他一身病服引起來不少人注意,他沒有在意這些,一心想找到真。
盡管真的家離他所在的地方有一段距離,身無分文的他也隻能步行前往真的家。
身體很虛弱,體力已經透支,但他硬是強撐了下來,搖搖晃晃地繼續走著。
艱苦的走著,突然眼睛一暗,他倒在了路邊的櫥窗上。
呼吸越來越急促,視線變得迷離,連聽覺都受了影響,周圍的一切仿佛與他隔著一段遙遠的距離。
現在他,臉色一定很蒼白吧,不由得轉頭,看向櫥窗中自己的影子──
他瞪圓了眼睛,鏡子的人也瞪圓了眼睛,他難以置信的搖頭,鏡子裏的人也難以置信的搖頭──
不,在心中呐喊著,他伸出手,想揮去鏡子裏那陌生人的臉龐,同樣的,鏡子裏的人也伸出了手──
「不--──」他後退好幾步,鏡子裏的人也後退了好幾步。
「不──不──」
他轉過身,不顧一切地往真的家跑去。
真,真,救他,救他啊!
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人。
驀地想起了陌生女人的臉龐,想起了她喜極而泣地叫喚:「言溪。」
想起了小女孩甜甜的一聲:「爸爸!」
不、不──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
並沒有跑到真的家,就在真的家附近的路上,他見到了走在街道中的真。
真!他欣喜若狂地正欲衝到真的麵前,出現在真身邊的一個女生讓他停下了腳步。
那是真的同班同學,一直在追求真的女孩,就是當初他對真產生誤會,以為他交了女朋友的那個女孩。
真說他不喜歡她,不管她再怎麼喜歡他。
但是真,為什麼你要讓她挽著你的手,還讓她這麼貼近你──
他呆呆地注視著發生在他麵前的一切,最後,他本就沒有血色的臉一下子青了起來,因為真忽然當街吻上了那個一直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女生。
「啊!」
他的身邊,不知道是誰尖聲叫了出來,他沒有去看,因為他,倒了下來。
「有人昏倒了──」
耳邊,一直有聲音不斷嘈雜的響起,他的視線卻一直放在真的身上。
他看到,真放開了女孩,朝他看了一眼。
陌生的冷漠的一眼……
他陷入了黑暗中。
無盡的黑暗中,他不能安寧的煩躁起來,因為不知名的地方,一直有個聲音在呼喚他。
不停的、哀泣的、乞求的、不願放棄的……
是誰?還有誰?需要他?
「言溪──拜托你醒過來啊,言溪──不要再嚇我了──言溪,醒啊!」
言溪……是他麼……?
「嗚嗚──媽媽,都是妞妞不好,妞妞惹爸爸生氣,爸爸才會跑走的──對不起,媽媽──」
稚嫩的聲音啜泣著傳來,令他的心莫名的揪疼起來。
「沒事的,妞妞,爸爸隻是一時記不起來以前的事──等你爸爸醒來,我們一起努力讓他恢複記憶──」
她們不斷哭泣,真的好吵──
他艱難的張開眼,微微地挪動嘴巴,想叫她們不要哭了。
「言溪?!」他一張開眼睛,那個陌生的女人睜著紅腫的眼睛向他靠過來。
「爸爸。」可能害怕他又突然生氣,小女孩一副很想過來的模樣卻硬忍耐著站在原地。
「言溪,你還好嗎?你突然跑出醫院,把我擔心壞了,好在沒多久你昏倒在路上被人送回了醫院。」女人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溫柔的仿佛他是一件珍貴的易碎品。
「言溪,我知道,你現在什麼都記不起來一定很害怕。言溪,你放心,隻要你好好調養,你什麼都會記起來的──所以,言溪,不要再嚇我了,我真的嚇怕了,我不能也不想再承受你出事的消息傳來了──拜托,言溪──」
女人削瘦蒼白的臉滿是眼淚,看得他心疼,他不由得伸出顫抖的手撫上她淚濕的臉,聲音沙啞地問:「我是誰?」
他的舉動讓女人露出一絲的喜悅,手覆上他撫在她臉的手,她回答:「你叫葉言溪,29歲,是一名警察,半年前在一次執行任務中被罪犯打傷,一直昏迷,直到昨天才醒過來。」
「你呢?」
「我叫郭穎,是你的結發妻子。」說罷,她轉過身子喚來了站在一邊的小女孩,抱住她後,她才對他說,「她是妞妞,我們的女兒。」
「言溪,我知道現在所有的一切對你而言都是陌生的,但你一定要相信,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在會在你身邊。」
郭穎把妞妞抱到他麵前,然後展開懷抱把他們抱在一起。
「我們三個一定要永遠在一起,不會分開。」
柔弱的女子,令人安心的懷抱,堅定不移的話語,令他冰冷的心暖了起來。
不禁伸出手抱住她們,他的眼眶紅了起來。
現在開始,崇死了,活著的人,叫葉言溪。
現在,他是郭穎的丈夫,妞妞的父親,葉言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