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他沒告訴崇,他要給他一個驚醒,他也沒告訴父母,他理解父母當官久了後□□霸道的脾氣,如果讓他們自己原因,他們會對崇不利的。
他知道,他跟崇的事情終將會被父母知道,但他希望那一天,他已經有能力處理好這件事。最好,是讓父母接受崇,他不指望他們會愉悅的承認他們的關係,至少,能夠接受……
真一路想著,他不知道他略有些心煩的目光被崇看到了。
崇知道真在想什麼,因為他也在想同一件事。
他們是同性,相愛的同性,不為世人接受的悖德的相愛。
他們是做好了麵對相愛後會發生什麼的準備,卻永遠也預料不到未來到底怎麼發展。
崇的目光停留在了他們牽著的雙手上,目光一黯。
他們可以這樣走多久?
他可以對天發誓,他很愛很愛真,愛到可以為他舍棄一切,那麼,隻要有愛就可以長相廝守嗎?
如果有多愛對方,就可以與對方在一起多久,那他的愛可以深至沒有盡頭的領域,那麼,他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吧?
崇走著走著,慢慢停下了腳步。
牽著他的手的人回頭看著他:「怎麼了?」
背對夕陽的他淺淺一笑,金黃色的陽光灑了一地,他的笑容也被染成泛紅的色澤。
「真,我想喝水。」
看著淺笑的他差點看呆的真也露出一笑,抬頭望了下四周,看到路的對岸就有一家小商店,他低下頭輕聲對崇說:「你在這等著,我去買水。」
崇點頭,然後看著真穿過馬路,小跑著遠離自己……
金黃的陽光下,真的身影整個沉浸在光芒中,隻剩模糊不清的輪廓倒映在崇的眼中。
崇不自覺的邁出腳步──真的這個樣子仿佛要消失一樣,在他的麵前消失──
他突然想叫住他,但張開的嘴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他的心不安的悸動著,一步一步慢慢向真走去。
他看到,已經走到小商店裏的真跟店員交談起來,然後他付了錢給店員,拿著水轉過身來……
真,你看到我了?可是表情為什麼顯得這麼駭然,看到什麼了?你想說什麼……
「崇──」
什麼?
耳邊除了真的聲音還有一個吵耳的聲音,他困惑地轉頭去看,一個龐然大物直直朝他衝了過來……
「崇──」
他飛了起來,眼睛合上前,他覺得自己仿佛接近了空中那輪金色的太陽……
崇的身體就這樣被失控的大貨車撞飛了起來……
一切在真眼裏就像是慢鏡頭,他的眼中,崇的身體被高高的拋起,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後,重重的倒在地上。
他完全呆掉了,隻能站在原地,看著寬敞的馬路上倒在一邊的崇的身體,孤伶伶的躺著。
從崇的身上頭上不斷湧出的鮮紅的血液把地麵染成了紅色的一塊,慢慢的漫延,就像在訴說崇生命的流逝。
「崇──」
真瘋狂的叫著,不顧一切的朝崇跑去。
緊張搶救的急救室裏,心電圖機不斷的發出警告聲,心電圖上的線條一直微弱的跳動著。
額頭冒著汗的醫生,手上沾滿了傷者的血液,雙手交疊用力在傷者的胸口不敢怠慢的反複按壓,一直發出警鳴的心電圖機提醒著他麵前的傷者正麵臨的情況──
「醫生?!」一旁的護士著急的叫了聲,心電圖上,那條線已經開始平直的移動。
滿頭大汗的醫生瞄了一眼心電圖,立刻沉聲對一旁的護士說道:「實行電顫!」
一聲令下,早已嚴陣以待的護士馬上把電極板交到醫生手中。
接過之後醫生囑咐其它人離開病人床邊後,立即進行除顫。
放電後醫生立即觀察心電示波,並未成功,線條還是一直線的走動著,接著他加大瓦秒數值,再次電顫。
接著幾次後,他身邊的護士目光黯淡了下來……
「醫生?」
醫生抬起頭,無奈的衝身邊的護士搖搖頭。
「已經盡力了……」
「不可能!」
醫生的宣判對一直在手術室外等待的真而言,比世界末日還足以令他崩潰。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請你冷靜點,我們已經盡力了……」
「不可能──」完全崩潰的他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
心裏腦中,都是醫生一開始的那句:「……他已經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
不願相信,不能承受,他用手拉扯著自己的頭發,跪倒在地上。
他的崇,不久前還跟他在一起……
他還能感受他的體溫,他的笑還麼那燦爛……
不可能,不可能──
趴在地上,滿麵淚水的他,連哭都哭不出聲音,趴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誰也拉不走。
上帝公平的給予了每個人一個生命。
若要說上帝有什麼是不公平的,就是每個人不同的生命終結時間。
想活在世間的,可能很快就會死去,不想生存的,卻怎麼也不能死去。
這是上帝的遊戲規則,不容更改的規則。
「唔!」
他驀地張開眼,眼前出現的是沒有一絲塵埃的白。
心髒因為方才的噩夢紊亂的跳著,呼吸粗重,一身冷汗。
掙紮著坐起來,驚動了趴在床邊沉睡的人,一個他完全陌生的女人。
看到他醒來,女人驚愣過後是激動的狂喜,眼睛裏頃刻盛滿了淚。
「言溪──」她顫抖地呼喚著他陌生的名。
「言溪!」女人用力的抱住了他,淚水糊滿了整張臉:「言溪──你終於醒了,你終於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想推開她,但他的身體沉重的不受自己控製,在女人激動的擁抱下,他喉嚨幹澀的發出嘶啞的聲音:「你……--你……是誰……」
他的聲音很微弱,但女人聽到了,她錯愕地慢慢抬起被淚水浸濕的臉,呆呆的看著他:「言溪,你說什麼……你問我是誰……我是你的妻子啊,言溪……」
這次,輪到他驚訝了,他瞪著她,說:「不可能,我根本不認識你!」
「他的頭部曾經受到過撞擊,造成腦部震蕩,很有可能因此喪失了記憶。」
聽完醫生的話,她心酸的抹去了眼角的淚,她以為隻要丈夫醒來一切就會好起來,沒想到,他居然把以前的事情全都忘記了。
「醫生,言溪他什麼時候能夠恢複記憶?」她露出希冀的目光望著麵前的醫生。
「像腦震蕩造成記憶喪失的病例多不勝數,記憶恢複的患者也不在少數,你丈夫隻要調理得當,恢複記憶的可能性很大。」
「真的麼,醫生?」
醫生點點頭,又道:「不過,記憶一生都不能恢複的患者也是有的,所以,希望你能有所準備。」
她望著醫生,露出柔弱的堅定的一笑:「沒有關係的,醫生,就算他一輩子都記不起以前的事,我也會一直呆在他身邊,照顧他,愛他,因為,他是我的丈夫啊。」
「醫生!」正在這時,呆在病房裏照顧病人的護士急切地跑了出來,對醫生說道,「患者情緒很激動,不肯安靜下來。」
知道護士在說的是她的丈夫,她擔心的立刻衝入病房,醫生也緊隨著進了病房。
「我不是什麼言溪!我不是啊!」
一進入病房,他們便聽到病人大聲的叫喊,要不是有其他護士攔著,情緒激動的他怕已經衝到床下。
「言溪……」她擔心地想走過去,被醫生攔住了,「現在不要過去,病人情緒很激動。」
「給病人注射鎮定劑,讓他安靜下來。」醫生對一邊的護士吩咐道。
「你們要幹什麼,放開我啊!我都說了我不是言溪,我不認識他──放開我啊──」不斷吼著的患者被迫壓倒在床上,強行注射入鎮定劑。
當醫生願意放行時,她的丈夫已經陷入昏迷狀態。
她心痛的走到他身邊,一直止不住的淚在見到剛剛那一幕時,流得洶湧。
「言溪,你會好起來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輕輕扶著丈夫的臉龐,她哭著祈禱。
陷入昏迷的人不斷在夢中呢喃:「我不是言溪……我不是……我是……」
崇!
由夢中驚醒,一頭冷汗的他轉望四周,才猜想自己可能是在醫院。
記憶回到了真送他回家去前,他被車撞倒在路邊的時候……
困難的坐起來,病房裏除了他外沒有一個人。
拔去插在手上的吊輸液的針頭,扶著身邊的物體,慢慢往門口走去。
他要找人,找他的父母,找真……
剛才,他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一個他沒見過的女人說他是她的丈夫,不管他怎麼辯解他們都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