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用驚訝的眼光看她,她哪兒是在吃飯簡直就是在品滿漢全席,哪怕是石頭做的,真不是蓋的,在我的眼皮下何時向盤子裏加進了兩隻我都不知道,卻是鍾聲姐坐在立方姐隔壁位置後轉眼看了看我,笑問:
你堂弟,堂弟吃到幾個了?
堂……堂男兒大丈夫,光盤;
鍾:不給狗留著,爰局每次都是嘴下留情;
我:嘴下留情,這個,自然;
鍾:爰局沒給你提醒;
爰:他是餐餐要發票中獎零機率;
鍾:爰局真是我們的活菩薩;
爰:再說我要被菩薩貶去乞討了;
我:菩薩很忙的,不是在天上藏就是在地上躲;
鍾:她是餐餐要發票餐餐中獎,但她不貪心,每次隻來吃一份餃子;
我:那這些;
鍾:今天聽說堂弟要來,男人的份量,就看你有沒有口福!
我:這餃子裏有什麼?
鍾:吃到就知道了;知道爰局‘世襲’了你們家族的看家本領?
我:什麼?
鍾:爰局,這是你堂弟嗎;
爰:我爺爺的三哥家最小的孫子,從小被寄養在他一個遠親家,二胎;
鍾:哦,這麼說天賦還沒被開發;
爰:智力,還算正常;
鍾:門薩的入門測試得了多少分;
我:一百分;
鍾:在哪兒高就?
我:佩衡市場……
爰:賣場設櫃撤櫃專項監督員;
鍾:敢情好啊,拿公司的差旅費遊走在全國;
爰:水土不服;
鍾:人與環境的磨合,就是練出來的,鍾姐當年初到南方,現在關節炎有增未緩;
我:您姓鍾;
鍾:因為我說話聲音如鍾;
我:聽出來了,洪亮;
鍾:家人就是說真話;
我:我這盤吃完了,沒有;
鍾:多吃點,怕不夠,我讓廚房再給你們添;
爰:我今天用的兩張券,這些已經超過了;
鍾:每次你都吃那麼一盤,難得給我們機會補給你;
爰:謝謝鍾姐,替我謝謝蘇總;
鍾:別說,本來蘇總今天他在,後來她老婆打電話說看中了一款首飾,還是古董,讓蘇總過去參謀參謀;
爰:古董的藝術價值空間很大;
鍾:聽說是首飾來著;
爰:不是足金真銀,也就是一般的首飾;
鍾:我來也是想請你多留一會兒,蘇總的意思,想請你再參謀參謀;
爰:我一個拿消費券來消費的,哪裏有能力多這個嘴;
鍾:真心評,不用嘴下留情,蘇總他老婆真有點……
我:鍾姐看著我做什麼;
鍾:男人,不要勤於傳話;
我:我都不認識你們說的誰;好,我塞聽。
‘出差先鋒’雖然累了點,但出差的路上會聽到好多亂世佳人,混世魔王,天仇地怨的故事,真真假假全憑說話的人那一張嘴那一顆心,不用聽都知道,女人的悄悄話三句真七句假,三句裏麵還有七層是昧著良心的心裏話。
終於聽到鍾姐輕拍餐桌的聲音,哇,這桌上的盤子都有頻率地跳動著,三人開吃。午餐結束後,這五盤還剩下這盤餛飩,鍾姐圓溜溜的眼珠一轉,將這盤推給我,試探:
堂弟天賦未開發,看手氣如何!
我(了個去)!
立方姐監督的眼神看過來,這四個字隻有一個字見得了光,心裏對於來自鍾姐的‘輕視’相當不悅,一碗餛飩,能有什麼玄機。我先掀開它們的眼簾,再分析眼睛裏的結構,七隻餛飩皮厚肉少展示後的結果是零。
剩下兩隻的時候,兩個女人各自選了隻,結果怎麼就這麼盡人事聽天意,立方姐的那隻餛飩裏‘有料’。不料,鍾姐一聲疑問,被貓咪答了出來:
爰局,九隻,怎麼少了一隻!
喵!喵!
原來這次的‘料’是棗子,立方姐一共吃到了四顆棗,我一臉期待地想知道這要如何兌換消費券,接下來的場景我是開了眼界,男子漢大丈夫豈能輸給女人?明知不是對手,也要撐著麵子上場。
出東門過大橋,大橋下麵一樹棗,青的多紅的少。一顆棗兩顆棗三顆棗……十七顆,棗;
鍾:堂弟第一次吃棗,這麼少;
爰:他生活裏也不喜歡吃棗;
鍾:男人嘛,即使買的棗回去了也是進了別人的嘴;
我:鍾姐能數幾個棗?
鍾:聽爰局的……
立方姐和我說的是同一句話,隻是在數棗前略停數了三回棗,結果23、24、27,加上我的一共91顆棗,再加上小貓的兩聲共93顆棗,鍾姐有點小失落的大回音說:
堂弟這次略顯生疏,下次努力;爰局,沒過100,就隻有一張券了;
爰:已經很多了;
蘇:那能不能再多一次機會!爰局!
爰:蘇總,這位是?
蘇:介紹一下,我家‘大人’,姓胡單字齋竹;這就是我和小鍾常在你麵前提起的爰局,天賦異稟;
爰:哪裏,您好,叫我小爰就可以了;
胡:爰爰……看我這件首飾,古董的老板說含金量很足的;
鍾:蘇總,你們沒去金器店裏幫測試;
蘇:我家‘大人’當個寶,說古董不能入了太多人眼;
爰:最多三分金!
胡:不要的,我們砍了半天價付了五分金的價格,看這重量;
爰: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鍾:應該不是開玩笑;
蘇:等下我們回去經過金店時去……
徐:那多沒麵子;我一個朋友開典當公司的,我找他瞧憔;
蘇:也行,他也是老古董了。
一隻擱在餐桌上的女人首飾,一群在討論成分量足的有關人,我這個無關人隻能禮貌地附上笑臉,平和地盡量避開大家的目光。此時感覺在現場,自己就象個服務員,有雙眼睛不能多看的古董,有雙耳朵不能多聽防止走漏了風聲。
看到蘇總帶著他那位美麗的妻子先行,雖然她眼神中充滿了質疑,但轉身過去留給我們的是她美麗的背影,年輕,活力,怕掉麵子,就象她走開時略微提了提她的手拿包,一張男人的目光不願挪開的巴掌臉,有如蘇總總擱在她肩頭的手,保護得當。
立方姐收了鍾姐的券,兩人在一旁道別,顯然服務員遞來餐盒,打包後拎包的體力活就是我了,嘴上掛著笑心裏有個解不開的結:
明明來享受座上客的優待,怎麼就淪為小廝跟班!
回來時經過那橋,尋了半圈才在一顆桂花樹下找到那隻流浪狗,立方姐一個眼神過來我已經會意,喚狗來。她自在橋外草叢旁找了個地方將食物放好,這狗就是發呆的眼神看我不聽我指揮,卻同她溫柔的眼神看向小狗,用手指了指線路,小狗幾經幾繞繞到了食物前不走了。
立方姐後退兩步蹲下,它才近前用餐,望望她又望望她身後的我,終於明白‘狗眼看人低’,原來不習慣仰視。小狗吃飽搖著尾巴散步去,立方姐將餘餐收拾幹淨,留了指甲大小的一塊折成五六片放在有螞蟻路過的路上,餘下的殘羹丟進方便袋扣好扔進了垃圾桶,而她這一串動作時我真的負責拎著她的包,遞還包的時候收到她有如天邊飄來的一句話:
你的聲音很響亮,也有誠意,不過,不是由心而發;
立方姐和動物有共同語言?
動物?它們象不象我們會說話前的咿呀人生;
看來,以後我吃下的剩飯有必要……
你能在飯菜吃剩下的第一時間送到這裏!
有點難;
那就免了;
我盡量;
你會給小狗造成假象!
你怎麼知道它午餐沒的吃;
它午餐吃好了,是沒有下午茶,看來這兒遊園的人,便於攜帶的都在就近超市買的,沒有誰願意單獨為小狗買一份;
是有多久沒洗澡了,這麼髒;
你有心就好,不要一時心動去給它理發,它對你沒安全感隨時會攻擊你;
你這算不算做好事;
不算;
那算是什麼;
盡可能地幫助它,等到那個好人出現之前……
你有電話;
要是去那家用餐,可以找鍾姐,關係別忘了;
有優惠;
有空練習下呼吸,下次會有用;
數棗,找事!
心中默問,要是超過100了會是幾張消費券,聽那電話是蘇總打來的,接著是他美麗妻子的聲音,怎麼麵對麵聽起來好聽,換了個通話渠道聲音變得有些男人腔。也是,沒有點男人相,她一個這麼年輕的女子如何伏得住那麼一個蘇總,民以食為天,一物降一物。
這麼近聽著真以為自己是立方姐的堂弟似的,原來電話裏給立方姐介紹了份工作,可以是兼職,是一家典當行。
立方姐對這麼一個老行當很有新鮮感,索性有了‘辭舊迎新’的打算,住在隔壁的‘堂弟’我,以為她隻是個打算,不過,我再次敗給了‘自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