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簸,疼痛……像是下了油鍋,整個人被無休止地烹煮。
黃泉路果真不好走,殷璿覺得自己被身體和意識的痛楚折磨成一塊焦炭。
有人給她擦了臉,水很涼,蜇得額頭鼻翼陣陣酸痛,眼淚像是要流,卻被體內高燒的熱火給蒸發了。
“很像……真是天意……”一個中年男人說。
殷璿一直昏迷,意識被冰涼的水撬開條縫,聽見了這麼一句話。
外麵很吵,好像無數人在喊:保護……別搶……
殷璿懷疑這一切隻是她的幻覺,她又回憶起逆賊闖入京城、闖入皇宮的景象了吧?
“副相!難民越來越多了……快走,快走!”
好像又不是,殷璿被吵得頭疼,又暈了過去。
不知道又過了多長時間,她覺得有人給她喂水,顯然並不怎麼上心,水仍舊很涼,喝下去卻奇異地澆熄了她五髒六肺裏的灼火,舒坦得她簡直要歎息。
燒漸漸退了,殷璿雖然被身體拖累不能動彈,頭腦卻緩慢恢複了運轉。
她應該沒有死,正在一輛很憋悶的馬車裏前往何處,外麵也很安靜,她朦朧中聽見的嘈雜或許真的隻是幻覺。
路很崎嶇,因為馬車顛簸得厲害,要不是她的腸胃早已耗空,非吐得天翻地覆。
突然停下來,有人猛地掀起車簾,外麵冷冽清新的空氣撲進來,殷璿貪婪地用力吸了幾口。
“一定要救活她。”中年男人的聲音又響起,他的聲音沉穩剛毅,有著不容反駁的威嚴,像是做慣了主的人。
殷璿想睜開眼睛,掙紮了幾次,宣告失敗。她的身體被逃亡消耗得太厲害,一時半會恢複不過來。
有人診了她的脈,掀開被子看她的腳。
“應該沒問題了,腳趾也恢複血色,剩下就靠將養了。”
“好。”中年男人聽了並沒多少欣慰,“震武關已經大亂,流寇四起,想從那裏回丘國基本不可能了。”
震武關大亂?
殷璿的心狂亂跳了跳,身體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震武關是湯和大商的重要關隘,彼此的國門,匡昊暄負責鎮守的地方。看來匡昊暄已經北上平亂,導致震武關失守。
“副相,如今三國戰亂,我們又拖了這麼個重病之人,無法棄車輕騎,一路艱險重重,請您為安全考慮……”
“必須帶著她!”被稱為副相的男人異常堅持,提議拋下病人的隨從也都噤了聲。“向西進山區,馬車不中用了,就用人背。”
他的話鏗鏘有力,半天沒有人再吭聲。
“可是這樣一來……至少增加半個月的行程,太子本就對您疑心,恐怕此舉更令您陷入險境啊。”
“我自有辦法,你們毋須多言,東屏,你就替我好好撈回她的命!”
東屏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了聲是。
越向山裏走,道路越顛簸,殷璿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下,竟也緩慢地好轉起來。照顧她的東屏是個四十多歲的幹癟男人,總苦著臉,顯得臉色陰鬱發黃,也像個久病之人。
這個隊伍大概十幾人,衣著簡樸卻絕不簡單,殷璿見慣了皇庭禁衛,被稱作副相的人帶領的下屬並不遜色於禁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