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傘骨銀元(1 / 1)

上篇:臨期酸奶

林夏把最後一盒酸奶擺成等邊三角形時,自動門響起了今晚第37聲\"叮咚\"。

23點47分,穿黑風衣的男人在關東煮的霧氣裏收攏紅傘。傘骨末端銅鈴擦過門框的瞬間,隔壁藥店循環播放的《藍色多瑙河》突然卡頓成哀樂。林夏數硬幣的手指頓了頓——這是本月第七個雨天,每個雨夜都會出現戴素銀戒指的顧客,他們總在23點47分買走一包牡丹煙。

\"加熱三十秒。\"男人叩了叩微波爐玻璃,虎口處五色繩泛著屍衣般的慘白。林夏瞥見他袖口露出的楓葉胎記,鎖骨下同樣的印記突然刺痛。監控屏幕適時閃過雪花,再清晰時櫃台上隻剩枚民國銀元,邊緣微雕的\"季氏工坊\"正在滲出槐樹脂。

冰櫃發出哮喘般的嗡鳴,除霜綠光映在地磚裂縫上。那道裂痕是七年前外婆摔倒留下的,急救人員抬擔架時撞翻了熱飲機,從此關東煮湯底總帶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林夏蹲身擦拭水漬,發現銀元溫度恒定在36.5℃,與今早停屍房送來的死者口腔溫度一致。

\"林小姐?\"

穿警服的青年不知何時站在成人雜誌區。他胸牌寫著\"民俗顧問顧明遠\",但握對講機的姿勢分明是軍人——像外公黃埔軍校舊照裏那些繃緊的年輕軀殼。林夏注意到他左手戴著與神秘顧客同款的素銀戒指,戒麵傘骨紋正與銀元微雕共振。

\"死者胃裏發現了這個。\"顧明遠展開物證袋,泛黃婚帖上的新娘與她鏡中的臉重疊,\"季婉如,民國二十六年嫁入南洋陳家,三個月後丈夫暴斃,傘坊七名學徒集體失蹤。\"

林夏的呼吸凝在喉間。婚帖背麵浮現出血色地圖,標注點正是此刻的便利店坐標。

下篇:02:47 除霜時刻

冷藏櫃突然爆出冰裂聲。

林夏倒退著撞上安全套貨架,被撕開的包裝盒殘留著橙黃膠帶。醉漢們總在淩晨兩點偷走這些,和痔瘡膏、速溶咖啡組成荒誕的贖罪三件套。此刻貨架縫隙滲出淡紅樹漿,與老槐樹受傷時流的汁液一模一樣。

\"別看倒影!\"顧明遠突然厲喝。

玻璃幕牆映出雙重人影:穿陰丹士林旗袍的季婉如正在給傘骨塗屍油,而她身後的學徒們腕間全係著五色繩。林夏的胎記灼痛起來,九歲那夜的記憶洶湧而至——外婆攥著青銅傘匠章咽氣時,窗外的槐樹枝正把玻璃刮出傘骨狀裂痕。

整排貨架突然傾斜,臨期酸奶盒爆裂成眼球狀物體。顧明遠甩出纏銅錢的紅繩捆住林夏手腕,繩結觸及胎記的刹那,冷藏櫃變成了1937年的藥鋪百子櫃。每個抽屜標注的生辰八字都在滲血,唯獨\"癸酉年七月初七\"的抽屜裏蜷縮著嬰兒大小的槐木人偶。

\"抓住傘柄!\"

紅紙傘在氣浪中自動展開,傘麵符咒將飛濺的玻璃渣凝成槐花雨。林夏握住傘骨的瞬間,聽見七個少女的嗚咽從銅鈴裏湧出:\"阿姊...我們好疼...\"

顧明遠扯開被腐蝕的警服,心口輪回圖與傘麵符咒咬合成鑰匙狀。他將銀元按進林夏掌心,民國地契在皮膚上灼燒顯形——這正是便利店此刻的坐標。

\"你外婆燒了第一把陰傘,\"他揮掌劈開纏上來的槐樹根,\"現在輪到你來當第二把傘的傘骨。\"

自動門在暴雨中洞開,林夏看見無數個自己站在不同年代的便利店窗前。1987年的她正把青銅章塞進女嬰繈褓,2003年的她在槐樹下埋下帶血的五色繩,而此刻最新的倒影裏,紅傘第三節傘骨上\"季婉如\"的刻痕正被\"林夏\"二字取代。

\"小心第三個願望。\"

顧明遠的聲音突然變調成外婆的沙啞嗓音。林夏轉頭看見警察的倒影穿著民國警服,他背後藥店的《藍色多瑙河》徹底變成了送葬嗩呐。

貨架上的泡麵開始集體膨脹,包裝袋日期瘋狂回退到1937年。當第一包炸開的醬料噴濺成符咒時,林夏終於看清槐街最大的秘密——所有失蹤的\"阿槐\"貓都在傘骨裏慘叫,它們的異色瞳拚成了季婉如的遺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