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紀德書簡(2)(3 / 3)

在蘇聯的影響下,紀德以往在我國也同樣遭到誤解,而成為不受歡迎的作家。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而早在30年代初好友盛澄華(1913—1970)就迷上了紀德的書,並把紀德及其作品作為他日後研究的對象。近來我常常回憶起他和我交往的情景。

澄華和我及孫晉三都是清華大學外國語文係1935屆窗友,當時在校內有“三劍客”之稱。就中以澄華最為活躍。我們曾一度打算辦一文學刊物,取名為《取火者》,采自希臘神話,但卻惹起了當時反動派的注意,從而在萌芽狀態中就夭折了。隨後不久,澄華和我先後擔任起《清華暑期周刊》和《清華周報》的編輯,而晉三到抗戰後期也在重慶辦起《時與潮》大型文學刊物,並深受茅盾、老舍等前輩的支持。我們三人都是在1935年暑期前畢業。澄華立即去法國進修,我則在北京教了一年中學,然後也在澄華的函牘交催下去了英國愛丁堡大學繼續攻讀英國文學。憶及倫敦三島常年多霧的日子,我至今仍懷念那兩次假期去巴黎和澄華朝夕相聚的時光,那是富有多麼光亮色彩的回憶啊。

澄華當時住在巴黎拉丁區一座學生的小公寓三樓上。每天除由他陪我去各處遊覽古跡名勝、參觀博物館畫苑外,近處我總是一個人去走走。聖母院即在左近,早晚可聽到教堂清越的鍾聲,常常引起我悠然的遐想。不遠處是塞納河畔的一排排舊書攤,我總是一個常客。清晨去盧森堡公園散步,石像的微笑和沉思往往使我神往,不覺衣履盡為草露濡濕。下午迎著凱旋門落日的陽光在香榭麗舍林陰大道上漫步走去,我頓感心曠神怡,情懷大為開朗。在波隆涅森林乘馬車,聽得得的馬蹄聲,輒深故國之思,而在羅浮宮藝術珍品前,卻又流連忘返……

在巴黎的短旅中,澄華還和我一同研讀紀德的《地糧》和《新糧》,其文體之優美令我心折,就中尤以紀德關於“我思、我信、我感覺,故我在”的闡釋使我終生難忘。當然,由於我對小說沒有很深的研究,我對他的《偽幣製造者》的結構雖覺新奇,但總感到別扭。近年我曾和巴金先生談起紀德的道德觀和文藝觀,他認為羅曼·羅蘭更對我們的脾胃。盡管紀德一生總在不斷追求“新”是值得讚許的,但在有些方麵離經叛道是太超前了一些。當時澄華一麵在巴黎大學攻讀,一麵日夜埋頭於紀德作品研究,常親去登門請教,紀德很欣賞他的見解和心得,和他成為無話不談的忘年交。澄華也曾有兩次邀我去訪問他,但可惜總因紀德正在外地旅行而未能實現。至今想來,也不能不引以為憾。但我還是從澄華對紀德的研究中得到不少啟示。如果說我的詩路曆程與印象主義的繪畫和音樂有所關聯,那麼,這兩次巴黎之行旅正為我贏得了豐碩的收獲。這也就和我與澄華親密的友誼分不開了。

1995—1996年間寫成

紀德研究專家盛澄華(1913-1970)

浙江蕭山人。1935年清華大學外文係畢業,赴巴黎大學文學院學習四年。此間與法國著名作家紀德建立了友誼。回國後任陝西西北大學外文係教授。1947年轉至清華大學外文係任教授。1949年3月參加第四野戰軍南下工作團,5月參與武漢軍管會接收武漢大學的工作。9月因病返回北京治療。後任清華大學外語係主任。1951年任高教部主辦的東歐留學班主任。1952年院係調整後轉入北京大學西語係任教授。1969年隨北大去江西鯉魚洲農場勞動。次年因心髒病逝世於鯉魚洲農場。

主要譯作:紀德《偽幣製造者》(1945年初版)、《地糧》(1943年)、《日尼薇》(1945年),《阿拉貢文藝論文集》(1958年),《意向訪問》(1948年),莫泊桑《一生》(1963年)、普什科夫《法國文學簡史》(1958年),阿爾達莫諾夫《司湯達生平》(1958年),《福樓拜生平》(1958年),《世界童話文庫10集》(1948年),專著有《論紀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