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從裏麵出來的醫生不是昨晚和顏越甜交談的那位,從他嘴裏得知剛才已經交過班了,他是負責重症監護室白班的主治醫生。
“情況很不好。”
戴著琥珀色眼鏡的中年醫生神色淡然說著,此類情況他見的實在太多,整個人的情緒毫無波瀾,給顏越甜的感覺就像是一個高大威猛的人,蹲在田埂邊看那來來往往的螞蟻,或許其中有一隻螞蟻突然不動彈了,他會拿出一截木條去撥弄兩下,如若對方還是沒有反應,這人便也就作罷了,自己已然算是盡力。
後麵醫生和顏父的對話她沒怎麼細聽,一句【情況很不好】便足夠概括所有了,更多的醫學專用詞彙她是不懂的。
“爸,回家洗個澡吧,等會外婆和外爺該趕來了。”有足夠信任的親人在旁,顏越甜壓下心裏的那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父女二人在回去的路上都選擇了沉默,這條回家的路,不該隻有他們兩個人的,往日都還有另一個女人走在顏越甜的另外一邊,三人說著,鬧著,笑著,很開心。
院子的黃狗看到小主人和男主人回家,尾巴搖的可厲害了,前麵兩個爪子蹦的老高,就想去扒拉男主人的褲腿,感受到男主人今天像是不會和自己玩後,它又去扒拉小主人。
“你是不是餓了,我給你弄點吃的吧。”顏越甜摸了摸狗頭,往廚房那邊走過去,得給父親燒洗澡水。
昨晚還沒吃完的剩飯剩菜還放在櫥櫃裏,水盆泡著計劃今早吃的米粉,雞蛋都在一邊準備好的。
顏越甜那不爭氣的眼睛又紅潤了起來,吸著鼻子用瓢在水缸舀水,順手將剩飯剩菜放旁邊鐵鍋熱著。
顏父拎著小木凳子在屋簷下坐著,從兜裏掏出黃果樹,在嘴邊點上一支。
白色煙霧緩緩從嘴角邊往外漏,他就這麼坐著,眼睛望著前麵,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熱鬧的院子一時之間寂靜無聲。
重新回到醫院,他們還沒坐下一會兒,外爺和外婆便到了。
外婆手裏杵著根棍子,一旁的外爺背著個黑色書包,騰出一隻手一邊攙著老伴兒。
“爸,媽。”顏父急忙把老人扶過來坐下。
“外婆,外爺。”
兩老人嘴裏誒誒兩聲,算是應下。
“現在人怎麼樣了?”外婆剛坐下就問起來。
“早上我問過醫生,他說情況不是很好。”顏父想把外爺背上的書包拿下來,倔強老人甩了甩肩膀,固執的拒絕了,說著也不重,沒事。
“孫女,坐外婆這邊來。”聽到【不是很好】幾個字,老人家沉悶了幾秒,將顏越甜招到自個身邊,出言安慰道:
“昨晚是不是把我孫女給嚇怕了?看看這眼睛都腫了,你媽知道又該心疼了。”外婆手指在她臉上摩挲著,指腹輕輕在眼皮上揩試,嘴裏笑罵道:
“等會外婆就去說說她,看我孫女被她弄得哭成啥樣了,好不好啊。”
“外婆,我沒事,隻想媽媽她好起來。”顏越甜甕聲甕氣的說著,眼眶內噙著的熱淚一顆又一顆的滾在外婆手指上。
“沒事的,沒事的,會好起來的。”外婆摟過女孩,輕聲安慰著。
“爸。”顏父掏出一支煙,衝老人家遞過去。
“抽煙去外麵抽。”外婆指著醫院外邊,對於他們抽煙並不阻攔。
翁婿在醫院外邊的石墩子上坐著,互相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