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您不是開玩笑吧?”唐格拉爾說。
“我們是從來不開玩笑的,大人。”佩皮諾說,嚴肅得像一個公誼會教徒一樣。
“怎麼!這隻雞要值十萬法郎?”
“大人,在這種該死的地窖裏弄雞多艱難,那是難以置信的。”
“算了吧,算了吧,”唐格拉爾說,“這種玩笑真是滑稽,有趣,我的肚子實在餓極了,所以還是讓我吃吧。喏,再拿一塊路易給您。”
“那麼隻欠四千九百九十八塊路易了,”佩皮諾還是用那種口氣說,“我們耐心地等您付清。”
“噢!那個,”唐格拉爾對於他這樣非常氣憤,“那個,您是絕不會成功的。去見鬼吧!您不知道您的對手是誰!”
佩皮諾一揮手,那青年強盜便急忙搬開那盤雞。唐格拉爾往他的羊皮床上一躺,而佩皮諾則關上門,重新開始吃他的肥肉燴鷹嘴豆。
唐格拉爾看不到佩皮諾在做什麼,但那咀嚼聲卻明白無誤地告訴了他那個強盜在忙乎些什麼。
很明顯,那強盜在吃東西;很明顯,那是強盜吃東西的吧嗒吧嗒聲,這是一個沒有教養的人。
“真粗魯!”唐格拉爾說。
佩皮諾假裝沒聽見,而且連頭都沒有回,繼續悠然自得地吃著他的飯。
唐格拉爾的胃宛若達那伊得斯達那伊得斯,埃及王達那俄斯的女人,共五十人;除長女外,其餘均奉父命,在新婚之夜殺死丈夫。後來長女之夫殺死埃及王及四十九女為兄弟報仇。她們死後被罰永遠住在地獄中,往一個無底的水槽中注水。的無底水槽,似乎餓得穿通了,他不知道他究竟是否還能再填滿它。
可是他居然又熬了半個鍾頭,那半個小時像一世紀那樣的悠久。
他再站起身來,走到門口。
“來,先生,”他說,“別讓我再挨餓了,告訴我吧,他們究竟要我怎麼樣。”
“不,大人,不如說您要我們怎麼樣……請您吩咐吧,我們馬上可以照辦。”
“那麼請給我開門。”
佩皮諾遵命。
“哼!我要吃東西!——要吃東西您聽到了嗎?”
“您餓了嗎?”
“算了吧。您知道的。”
“您要吃什麼,大人?”
“在這個該詛咒的地窖裏竟然有小雞貴的出奇,那就來塊幹麵包吧。”
“麵包?好極了。”
“喂,聽著!拿點麵包來!”佩皮諾大聲吆喝道。
那年輕小夥計拿來一小塊麵包。
“多少錢?”唐格拉爾問。
“四千九百九十八塊路易,”佩皮諾說,“您已經預付過兩路易了。”
“什麼!十萬法郎一塊麵包?”
“十萬法郎。”佩皮諾重複一遍。
“一隻雞您要我十萬法郎呀!”
“我們這兒不興按菜論價,價格全是一樣的。不管吃多吃少,不管吃十個菜還是吃一個菜,全是一個價。”
“什麼!還要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嗎?我的好人哪,這可是太蠢,太荒謬啦!您還是幹脆告訴我吧,究竟你們是不是想餓死我,要是這樣不會太久了。”
“不,上帝哪,不,大人,是您自己想自殺。請付錢吃飯。”
“拿什麼付,你這個蠢貨?”唐格拉爾怒道,“難道你以為我口袋裏能藏著十萬法郎嗎?”
“您的口袋裏有五百零五萬法郎,十萬法郎一隻雞,你可以吃上五十隻,餘下的五萬法郎還可以買半隻。”
唐格拉爾聽得毛骨悚然!他恍然大悟,這依然是一個大玩笑,但他終於明白了。
或者進一步說,他現在才發現,先前那玩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來,”他說,“假如我付給您十萬法郎,您就說話算數,肯讓我安安穩穩地吃了嗎?”
“當然囉。”佩皮諾說。
“我怎麼付錢呢?”
“噢,那是最容易的了,您在羅馬銀行街的湯姆生-弗倫奇銀行裏開有戶頭,開一張四千九百九十八路易支票給我,我們自然會托我們的往來銀行去代收的。”
唐格拉爾覺得他還是順從他的好,所以他就接過佩皮諾給他的筆、墨水和紙、寫了支票,簽了字。
“喏,”他說,“這是您的不記名付款支票。”
“喏,這是您的小嫩雞。”
唐格拉爾歎著氣切著雞:付了如此大的一筆錢,這隻雞比起來顯得好瘦喲!
至於佩皮諾,他仔細地看了一下支票,把它裝進口袋,然後繼續吃他的肥肉燴鷹嘴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