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門鈴(2 / 2)

“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潔。無物堪比倫,教我如何說……”

可是,這樣過了不到半月,他便坐不住了。他愛畫畫兒,哪能天天畫畫兒?他愛讀書,也不能總是讀書。樓道裏一有腳步聲,他便凝神細聽,等候著那個悅耳的聲音。腳步聲消失了,門鈴終於沒有響。

一天,他望著門鈴,對老伴說:

“拆了它吧?”

“為什麼拆了它?”

“又不響。”

“拆了更不響,安著吧。”

門鈴沒有拆去,但是總也不響。小吳和小胡,怎麼也不來玩一會兒呢?他卸任的時候,小吳、小胡曾經充滿感情地說:

“夏局長,你在職時,我們不便多去看你;現在好了,你不在職了,我們可就去得勤了,你可別嫌麻煩……”

他呆呆地坐著,想著,門鈴忽然響起來了,叮叮咚咚,清音繞梁,無比新鮮十分美好!開門一看,不由大失所望,是老伴回來了。他問:

“沒帶鑰匙?”

“帶著哩。”

“帶著鑰匙還按門鈴?”

“你不是嫌它不響嗎?”老伴笑著說,“我給你鬧個動靜兒。”

老伴看出了老夏的心情,近來話也多了,笑也響了,努力活躍家庭氣氛,改善老夏心情。

以後聽見門鈴響,老夏便不理睬了。響了兩遍,老伴用鑰匙打開屋門,走到老夏跟前說:

“沒聽見?”

“聽見了。”

“聽見了怎麼不開門兒?”

“我知道又是你!”

“知道是我更該積極開門兒。”

老夏精神不好,身體也不如以前了,胸悶、厭食、嗜睡,吃了幾盒山楂丸,也不見效。一天傍晚,他正蒙頭昏睡,門鈴又響了,猜想是老伴,便不理睬。門鈴響了好幾遍,聽見有人問:

“夏局長在家嗎?”

是個女的,北京口音!

老夏立刻爬起來,從頭頂到腳心,渾身熱乎乎的。是小胡吧?小胡是北京人。小胡雖然沒有評上職稱,住房問題卻是自己在職時解決的。不是小胡,小胡是男的,不是女的。是小燕?小燕不是北京人,但說普通話。這孩子很聰明,自己在職時,培養她當了會計。也不像小燕,小燕才二十多歲,那聲音有些老。莫非是戲校的宋校長?性別、年齡都對,聲音也像……

老夏深深感動了。人們都說宋校長恃才傲物,孤芳自賞,平常很少與人來往,想不到自己離職後,頭一個來按門鈴的竟是她!老夏用毛巾擦了擦臉,趕緊去開門。定睛一看,不由嚷了一聲:

“唉,又是你!”

老伴笑著撇起京腔來了:

“不是我是誰呀?莫非另有相好的嗎?你呀,有麻煩嫌麻煩,沒了麻煩也麻煩,你還‘吾心似秋月’哩!”

放下菜籃,又說:

“洗菜,炸醬麵!”

說罷,小圍裙一抖,係在腰間,到廚房裏和麵去了。

老夏洗著菜,回想著老伴的表現,身上頓覺一陣清涼,勝吃山楂丸。好個老伴,處上不暈,處下不卑,忙亂心不煩,清閑心不寂,她的心才是清靜如碧潭,皎潔似秋月呢!

老夏吃了三碗炸醬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