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娟的尖叫聲刺破黑暗。眾人衝進醫療室時，她正對著空藥櫃發抖。原本存放氰化物的玻璃瓶不翼而飛，櫃門密碼盤上留著醫用橡膠手套的壓痕。
\"停電那晚我在配鎮痛劑。\"方文娟的懷表鏈纏在手指上勒出血痕，\"趙記者可以作證，他當時在拍藥品說明書...\"
陳青陽突然衝向配電室。老式磁帶監控機還在運轉，他倒帶回停電前十分鍾的畫麵：雪花屏中突然閃過穿藏青製服的背影，那人右腿微跛，手裏拎著的急救箱角上沾著鬆脂。
磁帶在此處出現二十分鍾的空白。
5.雪夜驚魂
冰棱在屋簷下裂開時，發出類似骨骼折斷的脆響。陳青陽盯著鱈魚凍出的冰晶，突然發現其中一塊菱麵倒映著二樓人影——那人影的右肩正不自然地傾斜。
\"小心！\"
李秀雲的慘叫與凍魚破空聲同時炸響。陳青陽拽著廚娘滾向灶台，三十斤重的凍鱈魚擦著耳畔砸進麵粉缸，揚起的粉塵裏泛著苦杏仁味。
\"是冷庫第三層的鱈魚！\"李秀雲抖著圍裙上的冰渣，\"今早剛用液氮急凍...\"她突然噤聲，雕花銀匙從指縫滑落，匙柄\"周\"字凹槽裏嵌著抹暗紅。
陳青陽抄起手電衝向冷庫。溫度計顯示零下25度，他卻在貨架底層摸到餘溫尚存的鐵軌零件——正是白天雪崩暴露的老式轉轍器。零件表麵的冰霜裏混著銀色粉末，與吊燈鏈條上的如出一轍。
二樓突然傳來玻璃爆裂聲。陳青陽撞開安全通道門時，看見方文娟的白大褂消失在走廊盡頭。月光透過碎窗潑進來，趙明遠的尼康相機躺在窗台，取景框定格著王建國軍大衣裏露出的半截鋼絲。
\"都到大廳集合！\"王建國的吼聲帶著血腥氣。陳青陽折返時瞥見林雪正往火盆添柴，躍動的火舌將她的影子投在牆紙裂縫處——那道裂痕的走向，竟與十年前火災現場照片裏的梁柱裂痕完全吻合。
眾人圍坐在波斯地毯上時，李秀雲突然指著林雪尖叫：\"她往醒酒湯裏加東西！我親眼看見的！\"陳青陽撿起打翻的湯碗，當歸香氣裏浮著幾粒未化的幹冰碎塊。
\"1991年12月8日晚十點，\"方文娟突然用鑷子敲響瓷盤，\"鬆仁加工廠夜班名單第七欄寫著：林素芬攜女林小雪留宿烘幹房。\"她的鑷尖指向林雪後頸，\"這種火焰紋燒傷，隻有帆布工作服燃燒時才會形成。\"
林雪撕開製服領口，疤痕在壁爐火光中像條扭動的蜈蚣：\"那天我媽把我塞進通風管...我爬了三十米...聞到鬆節油的味道...\"她突然撲向王建國，\"你當時明明在火災現場！為什麼說沒找到屍體！\"
陳青陽趁機摸走老刑警口袋裏的磁帶。借著壁爐光，他看見標簽上手寫著\"2001.1.16 23:00-23:20\"——正是監控空白期的時間段。
山莊突然再次停電。在女人們的驚叫聲中，陳青陽聽見齒輪轉動的哢嗒聲從天花板傳來，像是某種巨型機械正在蘇醒。他摸黑衝向聲源，指尖觸到掛鍾背麵新打的鉚釘孔——尺寸與冷庫發現的鐵軌零件完美契合。
6.燃燒的相片
壁爐火星濺到波斯地毯的刹那，林雪從內衣夾層抽出半張焦黃的照片。陳青陽聞到鬆脂燃燒特有的焦香——這是老式膠卷遇熱揮發的味道。
\"我媽攥著它燒成了炭。\"林雪指尖點在照片左側的空缺處，\"這裏本該站著安全顧問周振海。\"她突然扯開領結，露出鎖骨下方硬幣大小的烙印，數字\"07\"在火光中泛著磷光。
陳青陽摸出觀景台發現的半截殘片。兩片焦痕在茶幾上拚合的瞬間，趙明遠的尼康相機突然摔向壁爐。陳青陽飛身撲救時，存儲卡彈進火堆，1993年的轉賬記錄在烈焰中一閃而滅。
\"周振海當年收了三萬回扣！\"趙明遠眼鏡片映著跳動的火苗，\"他故意采購劣質排風扇...\"話未說完，老式掛鍾突然發出齒輪卡死的怪響。陳青陽抬頭望去，鍾擺陰影正好投在照片拚接處——周振海的白大褂胸口別著\"安全顧問\"徽章，臂彎裏卻摟著個戴銀鐲的嬰兒。
方文娟的鑷子突然紮進茶幾：\"這嬰兒手腕的胎記...\"她扯開王建國的袖口，藍鷹紋身下赫然是月牙形疤痕，\"和當年火災現場發現的童屍一模一樣！\"
李秀雲突然發出母狼般的嚎叫。她撕開圍裙襯裏，泛黃的奶媽契約飄落在灰燼裏：\"周振海讓我把私生子送進加工廠...那孩子後腰有塊楓葉狀胎記...\"她的銀匙指向正欲溜走的王建國，老刑警後頸衣領下露出暗紅色印記。
整座山莊突然劇烈震顫。陳青陽護著照片滾到牆角，看見趙明遠正用皮鞋碾碎存儲卡殘片。他撲過去掰開記者手指時，摸到其虎口處厚厚的繭子——這是長期操作老式轉轍器才會留下的痕跡。
\"小心！\"林雪的尖叫與玻璃爆裂聲同時炸響。陳青陽轉頭看見掛鍾玻璃罩裏冒出白煙，1991年火災現場的焦糊味瞬間充斥大廳。在眾人掩鼻的混亂中，王建國的軍大衣掃翻了銅火盆，未燃盡的幹冰塊滾到陳青陽腳邊，露出裏麵包裹的微型磁帶。
7.齒輪陷阱
柴油發電機的轟鳴突然變得斷斷續續，像是被什麼卡住了喉嚨。陳青陽踹開工具間的門，老式管道維修圖在牆上沙沙作響，1993年改建圖上用紅筆圈著\"鍾樓結構改造\"。
\"幫我扶穩！\"陳青陽將螺絲刀捅進掛鍾底座。林雪死死抱住晃動的鍾擺，鎏金銅殼上新鮮的刮痕在月光下泛著銀粉——和冷庫轉轍器上的如出一轍。
黃銅齒輪組暴露的瞬間，陳青陽倒抽冷氣。三根鋼琴絲纏繞著主發條，絲線另一端穿過通風口，消失在觀景台方向。他用鑷子夾起絲線末端的冰晶碎屑，舌尖嚐到幹冰特有的澀味。
\"十二點零七分停電時，\"他轉動齒輪模擬場景，\"凶手用幹冰凍住鍾擺。\"發條突然自動旋轉，鋼絲通過通風口拽動觀景台的月牙鎖，\"發電機重啟後溫度回升，冰晶融化，鍾擺恢複擺動...\"
整座掛鍾突然劇烈震顫。陳青陽被甩向牆壁時，看見齒輪間卡著半片帶血的校徽——正是他在第三章發現的物件。血跡滲進黃銅鏽斑裏，形成1991年的日期。
\"小心！！\"
林雪的尖叫被爆炸聲吞沒。陳青陽撲倒她的瞬間，備用發電機房方向騰起火球。氣浪掀翻掛鍾外殼，暴露出發條盒裏微型錄音機——正在循環播放周振海的聲音：\"...當年的事王建國也有份...\"
濃煙中傳來金屬拖拽聲。陳青陽摸到窗邊時，看見王建國正在雪地焚燒軍大衣。老刑警的左手潰爛流膿，指縫間露出警徽背麵刻著的生辰——與火災中死去的私生子完全一致。
\"氰化物在牙槽裏。\"王建國突然咧嘴一笑，鮮血順著嘴角滴在雪地上，\"方文娟的手術刀...本來該插在我...\"他的瞳孔突然擴散，陳青陽這才發現其耳後插著半根鬆針，針尖泛著幽藍。
返回大廳時，趙明遠正對著燒焦的齒輪拍照。陳青陽奪過相機，1991年改建圖紙的微縮膠卷從暗倉彈出。圖紙背麵用隱形墨水標注著：\"每月十六日23:15，軌道校準鍾擺。\"
掛鍾殘骸突然發出最後一聲哀鳴。陳青陽扒開碎裂的琺琅表盤，發現時針永遠停在23:20——正是監控磁帶缺失的時間段。表盤背麵用血寫著化學式：CO₂·6H₂O（幹冰晶體結構式）。
8.冰錐謊言
冷庫白熾燈管滋啦作響，陳青陽呼出的白氣在睫毛上凝成冰珠。王建國的屍體仰躺在凍魚堆裏，脖頸插著的冰錐泛著藍光，尖端殘留著醫用橡膠碎屑。
\"十二點四十分死亡。\"方文娟的鑷子懸在屍體上方，\"冰錐導致...\"
\"是死後插入的。\"陳青陽掰開屍體下頜，牙縫裏的苦杏仁味撲麵而來。他舉起王建國的保溫杯，杯沿的枸杞殘渣裏混著未溶解的氰化鉀晶體。
趙明遠突然對著冰櫃門瘋狂拍照。陳青陽順著他的鏡頭望去，結霜的金屬表麵留著幾道抓痕——用摩爾斯電碼拚出\"1991-7\"。林雪突然撞開人群，顫抖的手指按在密碼鎖上：07-12-1991。
冷庫深處傳來齒輪咬合聲。陳青陽踹開鏽蝕的鐵柵欄，老式鬆果分揀機轟然啟動。傳送帶上湧出成堆的焦黑賬頁，1991年11月的采購單顯示：周振海通過王建國牽線，從方文娟父親的醫院購入二十噸工業幹冰。
\"當年火災不是意外！\"陳青陽抖開賬冊，\"他們用幹冰製造低溫讓排風扇結冰...\"話音未落，方文娟突然用手術刀抵住自己咽喉：\"那晚我父親接到急救電話，卻在火場發現了這個！\"
染血的聽診器摔在冰麵上。陳青陽拾起時摸到側麵的凸起，旋開金屬蓋倒出半枚子彈殼——底火編號與王建國警徽上的\"82\"前綴完全一致。
整座冷庫突然劇烈震動。李秀雲尖叫著指向天花板，通風管道正滲出暗紅色液體。陳青陽攀上貨架查看，卻發現是融化的鬆果糖漿——和十年前加工廠火災現場的殘留物成分相同。
\"密碼是童工編號。\"林雪突然撕開衣領，07號烙印在低溫中泛著磷光，\"方醫生父親的工號是1221...\"她的話被破空聲打斷，半枚警徽擦著陳青陽耳畔釘入冰牆，背麵刻著王建國的真實生辰：1982年7月12日。
陳青陽突然衝向配電箱。在總閘關閉前0.3秒，他看見監控屏幕閃過方文娟的身影——她在第一次停電期間，用醫用鑷子夾著鋼絲穿過了通風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