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十二次。
方桌上的手機從最開始不間斷的頻繁振動，到隔幾分鍾振動一次，後來變成短促的信息提示，就再沒了動靜。
手腕已經麻木，喉嚨也幹得厲害，被蒙眼的顧然聽著大雨拍打窗玻璃，極盡所能地穩定著情緒。莫涵初離開之後，他的腦海就被各種各樣的聲音占領，口哨、呐喊、低聲啜泣……都想在大腦空間裏分一杯羹，誰都不甘示弱。
顧然用後腦狠狠撞了一下綁著自己的鐵架子，疼痛的瞬間，那些噪音有所減輕，而後又再度卷土重來。至少在今天以前，他並不知道保持冷靜是這麼的難，然而現實給他上了無比殘酷的一課，提醒著他的軟肋是什麼。
他皺了下眉，把這一天發生的事情暫時歸零。時間拖得越久，事態越難控製，他這時應該做的，是想想怎麼逃出去。
眼前一片黑暗，手腳都被緊緊綁在架子上，光滑的鐵管根本無法磨斷膠帶……
等等……鐵架子……
顧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手指在身後小範圍地摸索著，很快就驗證了自己的猜測。
地下室的這個架子，是以前他們練習飛鏢時用來掛標靶的，他記得有一次莫涵初喝醉了，拿刀給鐵管砍出了一道缺口！
在哪裏？他凝神回憶著，漸漸把塵封的記憶喚醒……
如果沒記錯的話……
顧然手臂屈起，雙手貼著鐵管向上移動，到了肩胛骨的位置，又稍稍向右試探著平移，腕上的束縛隨即陷入了一處凹陷。
就是這兒了！汗水順著額角流下，他吃力地反手割著膠帶，毫無章法而又急促的用力，使粗糙的邊緣好幾次割到了手腕和手指，焦灼的呼吸被嘴上的膠布封住，化作唇邊團團潮濕的熱氣。
隨著快速的動作，顧然隻覺雙腕一鬆，不由得鬆了口氣。接著就順利多了，所有的禁錮都被除去，他馬上衝到桌邊拿起手機，看到了淩汐辰和沈寧川的未接來電，還有最後那條短信——
“家中危險，勿回。”
他把手機攥在手裏，努力壓抑著想把這個曾經的家炸掉的衝動，猛灌了幾口烈酒，一把掀翻桌子，踢開下麵鋪著的地毯，拉起露出的那扇暗門，從夾層的一堆武器中隨便拿出一挺機槍，轉身飛奔到車庫。
一輛重型機車孤零零地停在那裏，顧然不費吹灰之力地找到鑰匙，抬腿跨上去，伴隨厚重的轟鳴聲，一頭紮進茫茫雨夜……
別墅數百米開外的地方，火拚過後的硝煙幽靈一般仍在飄蕩，散落的彈殼、燒成焦黑卻擺動著雨刷的汽車、破碎的玻璃、血跡……在大雨的衝刷下，一切都顯得那樣寂寞和無助。
它們就像殘忍的路標，一路延伸到別墅正門。門廊幾盞燈還亮著，讓顧然看清了大麵積損毀的小樓，窗戶或開或壞，白色窗簾被風雨拉扯，探出窗口糾結地搖曳。
顧然翻身下車，一邊通過機槍的瞄準鏡掃視著靜得出奇的四周，一邊大步向洞開的大門走去。他邁上門廊台階，餘光卻忽然瞥到了別墅拐角處的異樣，於是警惕地走過去。
還沒等他近前，一絲血水就流經腳邊，顧然眉頭緊鎖，舉槍逼近角落。靠牆癱坐的男人毫無反應，雙目微閉，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經過大雨衝刷的臉龐極度蒼白。顧然一眼就認出，他是淩汐辰的保鏢陳平宇！
麵前這個人左腹中了槍，襯衫上那一大朵血液之花已被雨水衝淡，裹在濕淋淋的衣服裏的胸膛輕微起伏著。
顧然屏住呼吸，感覺自己的心怦怦跳動。他脫下外套——盡管自己的衣服也全都濕透了——團成一團之後按壓在陳平宇的傷口上。
疼痛刺激了重傷昏迷的人，陳平宇緩緩醒來，虛弱地抬眼。顧然立刻抓住他的肩膀，低聲問道：“淩汐辰呢？安全嗎？”
陳平宇強撐著仰了仰頭，氣息微弱：“我們……趕回來的時候……這裏，發生過激烈打鬥……辰、辰哥不見了……又有……很多人伏擊……”
簡單的一句話，已經讓他消耗了不少力氣。
雨聲好像陡然變大，“不見了”三個字在顧然心頭釘入一根刺，不禁提高音量追問：“他和誰在一起？”
而陳平宇隻是微微搖了搖頭。
絕對不能再等了。
就在顧然起身時，陳平宇揪住他的袖口：“然哥……走……走吧，危險……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