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痛感,尖銳、冰冷。顧然猛地轉身,身後迎接他的依然隻是一片黑暗的空地。穿堂而過的涼風宛如魔鬼低語,被斷壁殘垣無限放大,在黑夜尤為可怖。他恍然大悟,如果有人的話,自己又怎麼可能聽不見腳步聲?
在想通這個問題的同時,胸膛又一陣涼意,一把匕首插在那裏,外露的刀刃閃著從屋頂破洞投進的月亮光輝,成為唯一的光源。
還是……晚了一步……他苦笑,手一鬆,懷抱裏的沈澤爾落在地麵,穩穩站住了。
“然哥哥,被暗算的滋味怎麼樣啊?”女孩兒不複楚楚可憐的模樣,囂張地揚起下巴。
顧然握住刀柄,呼吸急促,襯衫和外套的胸口處已經被血浸透了,濕涼粘稠,更糟糕的是,他感到身體僅存的力量正在一點一點地溜走,澤爾用力一推,他就倒下了。
“聽說你是很厲害的殺手,但是沒想到有一天會栽到我手裏吧!”澤爾蹲在顧然麵前,眼神挑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把戲,你接近汐辰哥,又害他受傷,他原諒你,我可不會原諒你,今天以後,你和你的陰謀將徹底消失,再也不存在!”
女孩兒突然拔出匕首,狠狠刺進顧然的小腹。
先前累積的疼痛瞬間淹沒了四肢百骸,除了胸膛的血液沒了刀子阻擋噴湧而出,小腹也開始血流不止。顧然保持著腦中的一線清明,伸手攥緊未完全沒入身體的匕首,鋒利的刀刃立刻將手指割破,然而在兩處刀傷的作用下,手反倒不怎麼疼了。他強撐著眼簾,用目光與之對抗,但是不到半分鍾,劇痛竟然漸漸消退,如同海水退潮,被刺痛衝刷過的肌肉也隨著放鬆。
這是個危險的預兆。他知道。盡管再努力,血淋淋的手指也攥不住刀鋒,那不是因為過於痛而造成的幻覺,而是力氣被抽幹了。
“動不了嗎?”澤爾再次拔刀,看著顧然因她這個動作而抽搐一下,卻做不出任何反應。“剛才那一針,我給你注射了肌肉鬆弛劑和中樞神經抑製劑。”
顧然口袋裏傳出鈴聲,澤爾一驚,翻找他的手機,看到屏幕上閃爍的來電者的名字,不禁將手機摔在地上,惱怒地踩了幾腳。
“又是汐辰哥!”漂亮的臉孔有些扭曲,“好啊!這輩子你們都見不到麵了!”
說完,刀子又無情地捅向胸腔。
確實不再疼了。顯然,沈澤爾清楚哪個部位足以致命,心髒或是脾髒,隻要傷及它們或大血管,顧然必死無疑。
她掏出顧然的車鑰匙,起身退後一步,也許是解決了這塊心病而倍感歡喜,她泛起溫和的笑容,和寧川有幾分相似:“好好睡吧然哥哥,沒人會打擾你,等他們找來的時候,你已經死透了,對不對?”
沈澤爾的背影消失在顧然眼中。此刻,他連扭頭都不能,更無法感知血流了多少,還有幾分活下來的希望。滿是灰土、布滿裂紋的手機距他不遠,雖然破碎了,但說不定還能使用。他嚐試著挪動手掌,可是根本動不了。所有的知覺在這一刻全部喪失,他獨自一人躺在黑暗中,隻能盯住牆壁,等到藥效消失,大概他的血也一滴不剩了。從加拿大到北非,再到回國,死亡卻在這裏張開了翅膀。
工廠特別安靜,連風都小了許多,在疼痛消失以後,耳中出現了一種轟鳴。顧然閉起眼睛,幻聽如一棵生命力旺盛的植物,從大腦深處的根係攀爬而上,牢牢吸附於耳膜。每當他緊張、痛苦,這東西就會準時降臨,而現在他倒是很需要它,因為這證明他還活著。
生硬的水泥地麵上,顧然平靜地仰臥著,遺憾沒能跟莫涵初告別。手機又響了,從他躺的位置看去,能看見持續明亮的屏幕,鈴聲一遍又一遍地響起,他笑了,衝著那部手機喊道:“淩汐辰!”
與這三個字一起離開他的,還有清醒的意識,力氣消失殆盡,他隨即陷入了睡眠狀態……
在第六次撥打顧然手機和公司電話但無人接聽之後,淩汐辰不禁緊鎖雙眉。事情忙完回到家時,顧然還沒回來,後來一直等了幾個小時,仍是聯絡不上。他調出監控錄像,發現顧然是先回了家又出門的,也就是說,在他們分開的這段時間,一定發生過一件讓顧然非去不可的事。
他轉動著手機,沉思片刻,撥通沈寧川的號碼。
“汐辰?”不到晚九點,朋友聲音帶著濃重的睡意。
“顧然跟你聯係過嗎?”
寧川打了個哈欠,忍住笑,“沒有,你怎麼問我啊?你是把他丟了還是你們吵架他離家出走了?”隔了一會兒,淩汐辰始終沉默,感覺對方有些反常,於是寧川跟著嚴肅起來,“怎麼?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