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途像隻午後找地方打盹的普通貓兒一般,邁著懶洋洋的步子走向路對麵,輕鬆躍上官衙的高牆,消失在了牆後。
知府官衙實為貴族府第,占地足有兩百多畝,樓軒廳堂數百間,九進院落,處處園林。前為三廳六堂的官衙,後為前房堂樓的私宅,亭台樓閣,朱紅藍綠,端的是相當氣派。
此時時值正午,陽光正盛,蟬聲懶懶,府內的人大概都在午休,站崗的守衛們也在打著瞌睡,看似一派寧靜安祥。陌途卻看到整個官衙內籠了一層淡淡黑氣,越是後院內宅越是濃重,隻是暫時參不透這黑氣的根源何在。
他順著樹影慢慢踱步,一路走向後院。接近一處屋子時,敏銳的聽力捕捉到了隱隱的對話聲,尖耳一抖,轉身循聲而去。
一個略略蒼老的聲音道:“展初,昨夜陣法被觸動,定是有什麼東西闖了進來,你可捉到什麼不尋常的東西?”
跟著是一名男子的聲音響起,正是董展初的嗓音:“不曾捉到。”
“這些日子異狀連連。前些天有人闖入,放火燒了衙門的卷宗閣,也不知是意圖何為。你可得打起精神,嚴加防範。”
“兒子記住了。”董展初雖然應下,音調卻是懨懨的。
黑貓已踱到了窗邊,大大方方地臥下曬著太陽,一邊從窗戶的縫隙望進去,隻見和董展初談話的是一名枯瘦老者。從他們的對話來看,這老者應該是董展初的父親,即知府大人董駟和了。
董知府顯然十分不悅:“我知道你心中不痛快。你卻要明白,該舍棄的必得舍棄,如此我們才能得到更多。”
“父親……您難道不覺得,這是天譴嗎?活著意義何在?長生又有何用?”
董知府的聲音陡然嚴厲起來:“展初!此事由不得我們選擇。”
董展初的聲音忽然哀切起來:“父親,不如我們罷手吧,給隱兒一條生路……”
“住口!我是隱兒的祖父,何嚐又舍得隱兒……凡事總是有舍有得。”
“有舍有得?我舍去的夠多了,一次一次,我都被迫……”他艱難地吞下了半句話,仿佛是不忍說出口來,“可是得到的,不過是長生。長生,死不掉的長生,這樣的長生,我真的膩了。”
“隻要我們能長久地活下去,一切便有機會,數不清的機會。舍去隱兒,還會有新的孫兒……”他突然走到垂著簾子的床鋪邊,唰地一聲,拉開了簾子,露出床上昏睡的一名白衣女子。
陌途眼波一閃——正是樹妖玉蘭!
董展初驚慌地跳起來:“父親……”
董知府負著手,俯視了一眼床上的女子,嗬嗬笑道:“你看,女人總會有,孩子也總會有的,你怕什麼?隻是從這女子觸發的陣法來看,她並非凡人吧?”
董展初強壓著眼中不安,道:“像是妖類。隻是……我雖未見過她,卻覺得莫名熟悉,忍不住便將她藏起來了。她看起來妖力甚淺,不像有惡意,倒像是誤闖的,還請父親放過她,待她醒來我定審問明白,若是沒有問題便將她送走。”
“進入過府中的妖類,豈有能放出去的道理?把她給我看緊了,不許她亂走,待我親自審問她。”
“是。”董展初低頭應下,臉色微微發白。
看到這裏,陌途起身離開,出了圍牆,回到涼棚下青印的膝上。青印真忙端著茶碗兒就到它嘴邊,先讓它喝了點茶水解渴。
喝飽了,才慢慢道:“玉蘭果然在裏麵,被宅院的防護陣法傷到,現在昏迷當中。”
青印聽到這話,心中一緊:“傷得重嗎?”
“看樣子沒有大礙。”跟著,陌途將董家父子的對話一五一十轉述給青印聽。
青印聽完,一陣鎖眉:“又是陣法,又是長生,這位知府大人的背景深不可測啊。不知這人什麼來頭,在我家的滅門案中扮演什麼角色?”
陌途也覺得一頭霧水。
“董展初到京城中找我時,曾提過讓我救他的一脈香火的事,看樣子說的便是這個名叫‘隱兒’的。如此,便以此為突破口,大大方方地走進去吧。”
陌途一愣:“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