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 / 1)

青印是最後一個從圍牆爬出去的。她突然感覺懷中有些許刺痛,低頭一看,隻見黑貓睜開眼睛,一對眸子在黑暗中泛著隱隱金光。它的趾甲抓透她的衣衫撓到了她。

“你醒了啊?”她輕聲問道。雖然是問句,其實是句自言自語的廢話,一隻貓當然不會回答她。

不料,這隻貓毛嘴巴一動,卻是口吐人言:“不能回焦州。”

雖然早就料到這隻貓不同尋常,但突然對著她說人話,還是讓她接受不能,驚得一跤摔倒在地,肚子底下傳來黑貓悶悶的怒吼:“給我滾開,壓住老子了。”

青印一咕嚕爬開。那隻黑貓倒在地上,用了用力想站起來,沒有成功,又躺下去了。卻在倒下的一瞬間,身形突然暴長,變成一頭巨獸,原本裹在細細貓身上的繃帶被撐得粉碎。這巨獸大耳尖尖,雙目如炬,額上豎了一隻漆黑尖角,三條大尾拖在身後。

陌途終於撐不住,現出了原形。

眼前突現外貌凶猛的怪獸,青印嚇得嗚的一聲,連滾帶爬地跑開。跑了一陣,忽然站住了,毅然回轉身,哆哆嗦嗦地走回去,也不太敢靠前,在離巨獸一丈遠的地方停住,蹲下身子,手捂著嘴巴,把震驚壓回了肚子裏,穩了穩神,看著它的眼睛,說:“我認得你的眼睛,你在我的夢裏出現過好多次。”

夜巡的官兵似乎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巡視過來。陌途見勢不好,示意青印翻進小巷圍牆後的一處院子裏躲藏。

官兵們尋到牆根兒下,吵嚷道:“剛才明明聽到有聲音!跑哪去了?”

“會不會跳到這戶人家裏去了?”

“進去搜一下。”

青印伏在牆根兒處,大氣不敢出。一瞥間看到旁邊的巨獸,心中不由一沉。巨獸神情凶戾,眼泛殺氣,顯然官兵如若進來,它就會試圖將他們殺掉。

忽聽有名士兵叫了一聲:“哎呀,這不是那處鬼屋嗎,不能進去!”

“什麼鬼屋?”

“人家都說這座老宅子中有個白衣女鬼,接連轉手了幾戶人家,都被嚇得死的死,病的病,宅子早就廢棄,沒人居住了。”

“虧你還是當兵的,竟然信那……啊呀,院子中那大樹頂上的是什麼!”

此言一出,眾官兵一齊抬頭看去,就見慘淡的月光下,樹頂上隱約像是坐了一個人。白衣飄飄,烏發如雲,像是個女人。在場之人如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均看得愣住了。

那女人忽然緩緩朝這邊轉過頭來——頭的另一麵,沒有臉,還是烏發如雲……

官兵們嗷地一聲炸開了鍋,爭先恐後地向巷子外逃去……

院牆內,青印撫著胸口,長舒一口氣,不過那女鬼……

玉蘭古樹頂上,“白衣女鬼”掀起特意捋到前麵遮住臉的頭發,向下望了望,看到還有兩名不速之客,不高興了。又拿頭發遮麵,輕輕一躍,從樹上緩緩飄下。落到地麵上,用淒慘的音調幽幽哭道:“我死的……好冤……啊……”

青印嚇得死死抱住了陌途的脖子,臉埋進它蓬鬆的頸毛中,然而陌途則昂首而臥,冷冷瞥著“女鬼”。

“女鬼”正表演得興起,忽覺氣場不對,拿手將遮住臉的頭發撥開一道縫隙,朝外一看,正對上巨獸輕蔑的金眸。

以她的閱曆,判斷不出巨獸的身份,但顯然,它隻需吸一口氣,就能將她當成一縷輕塵吸到肚子裏去。

她頓時嚇得筋骨被盡數抽去一般,腿一軟跪到了地上,哆哆嗦嗦向玉蘭樹爬去,嘴巴裏咕噥著:“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滾回來。”

於是爬了一半,她又哆哆嗦嗦地爬了回來,跪伏叩道:“樹妖玉蘭,拜見天神。”

玉蘭樹妖性子孤潔,喜歡獨居,所以偽裝成女鬼,把之前的一些屋主都嚇跑了,沒想到這次……非但沒達成目的,還直接把她當成了丫鬟使喚。

不過因為玉蘭身為樹妖,不喜一切煙火,燒水做飯類的事是一概不做的,平時隻負責打掃清洗類的活兒。饒是這樣,她也覺得萬般委屈了。

於是之後的日子裏,每逢思量起這般黴運,玉蘭都要飛上樹梢,為自己的苦命揮一把辛酸淚。

而後,青印帶著玉蘭清掃了屋裏積壓的灰塵,收拾出幾間房,讓陌途暫時在此養傷。心中盤算著等它養好了傷,自己再回焦州府尋訪家仇線索。

沒想到,這一“暫住”,竟已過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