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人還在相繼死去。人們互相轉告這些消息時,說的人聲音低啞,聽的人一臉呆滯,靈魂仿佛都空洞了。分分明明地覺得勾魂使者的手已搭在了自己的肩頭,隻需輕輕一推,就會掉進那無底的地獄裏了。茫然不知所措,隻能連呼吸都壓抑著,企圖能從死神魔掌的指縫中遺漏。
這一日午後,落葵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著,青印把門閂的嚴嚴的,正在給羽涅洗二遍澡,小家夥玩水玩得開心,咧開嘴巴對著她笑了起來。青印發現他的下牙床上又生出了兩顆小牙,上下四顆尖牙對著,像個怪怪的小野獸。再細看,他的眼瞳也有些微微泛著暗紅色澤。看得心慌,一捧一捧的水急急地撩到他身上去。
屋子裏的溫度突然驟降,有沁人香氣彌漫開來。青印打了個哆嗦。不必回頭,就感覺到背後多了一人。身體僵住,不敢動彈。
良久,隻聽身後傳來冷徹骨髓的話音:“我早該猜到是你。”
一陣疾風自腦後襲來,青印下意識地抱起光溜溜的羽涅,就地一滾,就聽“砰”的一聲,洗澡的木盆被一道無形厲風擊中,碎成木片,水漬四濺。
床上睡著的落葵被驚醒,尖叫道跳起來,驚慌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青印緊緊抱著光光的羽涅跌坐在牆角,夫人朱氏站在屋子中央,麵色森然。
落葵看了看門,發現是從裏麵閂著的,夫人是怎麼進來的?於是驚顫顫喚了一聲:“夫人?”
朱氏的目光淩厲地瞥了過去。落葵肩膀一抖,往被子裏縮了縮。
“你——還活著?”朱氏的語調微微詫異,又看向青印:“這也是你搞的鬼嗎?”
青印拚命搖頭:“夫人說什麼呀?我哪有搞什麼鬼?……”
“你前幾日不是說落葵頭疼嗎?”
“是,是啊……”
“若是頭疼,此刻早不該還活在世上!”
青印顫聲道:“夫人說笑了,她著了風而已,怎麼會死呢……”
“你還狡辯!”朱氏的眼中騰地浮起一層綠氣,森森然格外恐怖。“那麼你在用什麼給羽涅洗澡呢?”
“水,熱水啊。”她一邊含糊應付著,目光掃向兩邊,希望能找機會逃掉。卻沒有看到半點生路——之前為了防備朱氏,門窗都關的嚴嚴的。這時心中懊悔不迭——朱氏身為異類,哪是門窗能防的住的?關上有什麼用?隻能斷了自己的生路。
“水中分明有藥!我早該察覺為何羽涅的變化過於緩慢……你,到底是什麼人!”朱氏的音調尖利刺耳,宛若換了一個人。
青印知道辯解無用,這時隻能把羽涅緊緊藏在懷裏,拚著一死的勇氣,大聲說:“我不知道你是鬼是妖,反正你隻是與老爺有仇,衝著他一人去好了,求你放過小孩子!”
朱氏微微訝異,滿身殺氣暫時斂起:“你年紀不大,膽子倒不小。我是鬼是妖,你不怕嗎?”
青印定定地看著她:“我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人,所遇到的事,比這些日子林府中的事還要淒慘,所見到的人,比您還要可怕。我也有仇人,終有一天也會將他碎屍萬段,可何苦要傷害那麼多無關的人?”
被一個小女孩當麵質問,這讓朱氏頗為惱火,想要不理她,一招取了她的性命,又覺得不甘,怒道:“無關的人?我告訴你,連日來林府中死掉的人,沒有一個枉死者!他們背叛舊主,落井下石。小姐不是死在林梓楓一個人的手中,她是被那些人集體謀殺的。我可有說錯?”
青印辭窮。此時此刻也顧不得別人,隻想保全懷中的小孩,便爭辯道:“那羽涅呢?他一個嬰孩,可是不曾做過什麼吧?”
朱氏嗬嗬冷笑:“他不曾做過什麼。可是他是林梓楓跟朱砂的孽種。是他投錯了胎。生為畜生的子女,怎麼能做為人活著?不過,我可沒有打算殺他。我隻是想讓他——脫胎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