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楓卻不這麼覺得。
一大清早,就闖進了屋裏來。看到牆上掛著的林亦染畫像,臉色愈加難看。
朱氏正坐在銅鏡前,由落葵梳理著長長的烏發。
林梓楓的臉映在鏡子裏,微微變形扭曲。朱氏也沒有回頭,隻對著鏡中他的影像嫣然一笑,問道:“相公臉上的傷好些了嗎?”
傷?林梓楓愣了一愣,才記起那件事。本就是一道沒出血的紅印子,沒什麼的,隻是這兩天一直癢的厲害。
此刻他可沒心思談論這點小事。環視四周,熟悉的用品和飾物,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壓抑著怒火,沉聲問道:“朱砂,你到底瞎鬧騰些什麼!”
朱氏挑了挑眉:“相公不要多想,隻是朱砂自小伺候小姐多年,情感深厚,昨夜忽覺心中想念,搬了舊物回來,聊作安慰。”
林梓楓聽她這樣說,臉色並沒有好看些,眼中積著陰鬱,道:“情感深厚?這倒不曾看出來過。”
朱砂幽幽歎一聲:“有些人,去了,才記起她的好來。”
林梓楓咬牙道:“朱砂,你做這些瘋癲樣子給誰看呢?莫要忘記了,她臨去時,你可也並未善待她半分。”
“是啊。小姐去時,是有多恨?”朱氏嗬嗬地笑起來,眸色陰沉。低低念了一句,“林梓楓,願我今日所受的痛苦,百倍還予你身。”
聽到這充滿怨毒的話,林梓楓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在給朱氏梳頭的落葵臉色也變得蒼白。
朱氏瞬間又笑起來,從鏡中看著林梓楓道:“相公也記得小姐的這句遺言麼?”
那身子篩糠似地顫抖著,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害怕。他雙眼通紅,啞聲道:“瘋子。”跟著撫袖而去,腳步頗為倉皇。
朱氏吃吃地低聲笑起來。這時落葵也給她梳完了發式,端了水盆低著頭退開,想要快快離這位反常的主子遠些。卻聽朱氏讚歎道:“落葵梳的‘朝雲近香髻’最好看了。”
落葵的身子猛地一抖,抬頭看去,隻見朱氏正拿著銅鏡,滿意地側著臉欣賞地自己的發式。
落葵麵露驚恐,手中的銅盆“咣當”一聲落在地上,水灑了一地。青印見了,趕忙上前幫忙收拾。落葵也蹲在地上擦著水,青印注意到她的手控製不住地哆嗦著,仿佛經受了巨大的驚嚇,正在拚命壓抑著心中的驚恐。
朱氏俯視著發抖的女孩,嘴角勾出一抹陰寒的笑。
兩人收拾好了,退出屋子去。落葵疾步走開,幾近奔逃。青印看她神色不對,急忙追上去,直追到園子裏,喚她的名字。
落葵膝蓋一軟,跪倒在地上。青印跑上前扶她,人小力薄,怎麼也攙不起來。落葵兩眼發直,麵色慘白,顫聲道:“青印,你到聽了嗎?聽到她說什麼了嗎?”
青印見她這付樣子,心中焦急,道:“夫人隻是讚你梳頭梳的好,你怎麼就嚇成這樣?”
落葵一把握住她的手,手心裏全是冷汗,哭道:“我大概是中邪了,怎麼會給她梳那個發式呢?”
青印滿臉疑惑:“姐姐說什麼?”
“那個‘朝雲近香髻’,是小姐生前最喜歡的。方才我一恍神間,竟不小心梳了出來。莫不是讓鬼附了嗎?”
青印急忙安慰:“姐姐多心了。定然是因為梳頭時想到了小姐,才下意識地把做熟的活兒做了一遍,沒什麼稀奇的。”
落葵用力地搖著頭:“這事若放在以前,夫人定然耳刮子抽我。可是……你也看見了,她非但沒生氣,還說……”說到這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青印就替她把話說完:“夫人說,你梳的‘朝雲近香髻’是最好看的。”
落葵急忙掩住她的嘴:“不要說了!你可知道,這句話,是從前小姐常掛在嘴邊誇我的。我總覺得……夫人,變成了小姐。”
青印也忍不住寒意襲身。
落葵抬袖抹去臉上嚇出的淚水,站起身道:“我不能在這裏再待下去了!要即刻走!即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