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穀的晨霧濃得化不開,連鳥雀振翅聲都被吞噬在乳白色的混沌裏。林沉舟踩著青苔斑駁的石階,龍脈圖在懷中隱隱發燙。鐵手判官一刀劈開攔路的藤蔓,青銅刀鋒竟在霧氣中擦出火星。
“這霧有古怪。”蘇清漪指尖撚起一片枯葉,葉脈間滲出暗綠色汁液,“是蛇涎草煉的迷煙。”
話音未落,三支青銅箭破霧而來,箭簇在觸及蘇清漪眉心前一寸驟然懸停——鐵手判官的鋼刀已將其劈成六段。碎箭落地時,箭杆中竄出三條碧鱗小蛇,被林沉舟的劍氣絞成血霧。
“天機穀不迎惡客。”霧中傳來環佩叮咚,白衣少女赤足踏著霧浪飄然而至。她腰間綴著七枚玉鈴,每走一步都暗合北鬥方位,“除非諸位解得開這‘七星鎖’。”
少女拋出一方青銅匣,匣麵七孔排列如北鬥。鐵手判官剛要伸手,卻被林沉舟按住:“孔洞邊緣有倒刺,淬著牽機毒。”
蘇清漪突然解下束發銀簪,簪頭九轉玲瓏球映著晨光,在霧牆上投出星圖倒影:“這不是鎖,是星鑰。”她將銀簪插入天樞位輕輕一轉,青銅匣應聲而開,露出半卷泛黃的《洛書》。
少女眼中閃過一絲驚詫:“你竟識得河圖洛書?”
“家母曾是欽天監掌燈使。”蘇清漪撫過《洛書》上的星痕,“這卷贗品少畫了紫微垣的輔星。”
霧靄漸散,露出穀中猙獰景象——九具石雕贔屭托著棋盤,每具龜甲都刻著皇子名諱。正中棋盤上,黑白子正廝殺死鬥,竟有鮮血順著棋縫流淌。
“先帝以九子血肉養棋局。”少女指尖掠過染血的棋子,“每顆黑子都是枉死的皇子魂魄。”
林沉舟突然按住震顫的龍脈圖,圖中金線與棋局星位完美重合。他執起白子落在天元位,整個山穀突然地動山搖。九具贔屭石雕同時睜眼,口中噴出毒焰。
“錯了!”少女玉鈴急搖,毒焰在觸及林沉舟前詭異地扭轉方向,“這是反宮馬局,天元乃死門!”
棋枰上的白子突然爆裂,飛濺的玉石碎片在林沉舟臉頰劃出血痕。蘇清漪突然扯斷一縷青絲,發絲在棋盤上自行排成河圖形狀:“坎位積水,震位藏雷——這才是活路!”
林沉舟福至心靈,棄子直取邊角。當第一百零八枚白子落下時,棋盤中央突然升起水晶柱,柱中封著一枚青銅虎符。
“虎符現,影衛出。”少女的玉鈴碎了三枚,“你們當真要放出這群修羅?”
鐵手判官劈開水晶柱的刹那,穀底傳來鐵鏈崩斷的巨響。三百名赤瞳武士破土而出,他們額間烙著蟠龍印,手中陌刀泛著幽藍磷光——正是二十年前隨先帝陪葬的玄甲軍。
“這些不是活人!”蘇清漪銀針疾射,卻隻在武士鎧甲上迸出火星,“他們被煉成了屍傀!”
林沉舟揮劍斬向領頭的屍傀,劍鋒竟被陌刀震得險些脫手。鐵手判官鋼刀橫劈,刀刃與陌刀相撞迸出刺目火花:“他娘的,這些家夥的骨頭比玄鐵還硬!”
少女突然咬破指尖,在青銅虎符上畫出血色咒文。屍傀們齊聲咆哮,轉身撲向穀外方向。蘇清漪恍然大悟:“你在用虎符操控他們?”
“不是操控,是解脫。”少女望著遠去的屍傀群,“他們的執念是守護龍脈,如今該去完成最後的使命。”
穀外突然傳來震天喊殺聲,眾人登高望去——三百屍傀正與突然出現的藩王私兵戰作一團。鐵手判官眯起眼睛:“那是鎮南王的旗號,看來有人比我們更急著找死。”
棋枰上的血跡漸漸幹涸,化作“民心即天心”五個篆字。林沉舟摩挲著虎符上的銘文,忽然聽見山穀深處傳來編鍾聲響。九具贔屭石雕緩緩沉入地底,露出藏在龜甲下的青銅碑文。
少女撫摸著碑文上的星圖:“先帝真正的遺詔不是龍脈圖,而是這座星碑。二十八宿對應天下州府,紫微星位始終空缺——他在等真正的天下共主。”
林沉舟將虎符放在紫微位,星碑突然迸射金光。光芒中浮現出先帝虛影,蒼老的聲音響徹山穀:“能舍龍脈者,方得太平。”
鐵手判官突然大笑:“老子就說嘛,整天算計龍脈的能是什麼好鳥!”鋼刀劈向星碑,卻在觸及碑文的刹那被金光彈開。
少女抬手接住崩飛的刀片:“毀不掉的,這是民心鑄就的天道碑。”她指尖輕點,碑文上浮現出各地災民獲救的畫麵,“你們在江南修堤、在西域平亂,這些才是真正的龍脈。”
林沉舟望著碑文中歡呼的百姓,忽然覺得懷中龍脈圖不再發燙。他轉身將圖卷投入山穀深潭,驚起一群白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