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那個黑黑的小屋,在那個小方桌旁坐下來,武末末不吭氣,趙老頭倒不閑著,拿了一個紙包遞給武末末,“為了你這錢,弄的那父子倆算計了好半天,還以為人家醫院給算錯了呢,給,小子,我的醫藥費廠裏全掏了,。”
“真的?”武末末吃驚。
全掏!就那個連廠長影子都見不著的破廠子。
“別騙人啊你,你要真把你二萬塊錢棺材本拿出來給我,下回再出事我可不救了直接把你捐獻了。”
“騙啥。”老頭又從抽屜裏拿出一遝錢拍桌上,“看到沒,有人幫著要,我樂得再拿一筆精神損失費,還有這個……”老趙頭貓下腰不知道從哪個旮旯裏摸出一塊紅布,一抖開,竟是一麵錦旗。
“瞅著沒,勇鬥歹徒,保護廠裏財產安全的英雄,想我趙五也能挨的上英雄的邊,難得啊,這布就值一萬呢,剛好可以當抹布。昨兒我還幹了件大事,打我的那個兔崽子抓住了,得虧我視力好,前一陣郭寧拿了照片讓我認,我就沒走眼,昨兒又讓我去公安局認人,我誰呀我,一眼就把那個狗東西認出來了,那死貨腿一軟就給我跪下了,老母兒子的哭了一大通,我上去‘咣、咣’就是兩巴掌,造孽呀造孽,這錢就是他媽賠給廠裏,廠裏再轉給我,順帶給我發了獎金再這一塊布,美死了。”
老頭拿著錦旗把桌子抹了抹再把布隨手一扔又進旮旯裏了,然後開始擺棋盤倒茶水,中間還不停地咳嗽。
“您怎麼了,哪兒還沒好透嗎?”武末末有點擔心。老頭自打出院了後,腿還有點不利索。
“全好了,昨天沒事郭寧他爸接我去他那下棋去了,估計讓那裏的空調吹涼著了,沒別的毛病。”
“吃藥了沒?”
“吃什麼藥,用不著吃藥,這一陣吃藥吃傷了,連飯都吃著不香了,我這身體就怕吃藥。”
“那您還去廠裏看門,別去了唄。”武末末看看老頭的身體,這次幸運,下次再碰上怎麼辦。
“再幹一個月,好歹人還給我了一麵錦旗不是嗎,我得坐在哪裏每天罵人說點風涼話,好好惡心惡心那幫人,下個月,我就去棋院混飯吃了,郭寧他爸讓我幫他帶學生。”
武末末興奮了。“那真是好事。”
老頭嘿嘿一笑,“是好事,今年可是我的好年景兒。”說著老頭哼起小曲來,武末末仔一聽竟然還是‘我的祖國。’
等棋盤擺好,老趙頭不盯棋盤到是一臉探究地看著武末末,武末末沒猜子就拿了顆黑棋扔在右上角占位去了。“爺爺,今兒隻下棋不說話咱也講點圍棋禮儀行嗎?”
“不行!”趙老頭一臉奸笑,看的武末末想哭。
“行了,行了,想說就說,想問就問吧。”
“你這臭小子前一陣躲我不說現在還躲我,躲出滋味來了啊,就不能跟我說說話啊,我又不吃你,你怕什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武末末不吭氣了。從郭少平上了門之後,他見老趙頭就跟見郭少平一樣,唯恐避之不急。
趙老頭放了一顆子然後看看武末末,“你知道你嫂子為什麼要把那個瘸腿姑娘介紹給你?”
“您怎麼知道?”武末末吃驚。
“唉,我誰呀?這院裏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嗎?你嫂子是有點主意就貼臉上去了,就你哥傻的看不出來,一聽說要給你找媳婦,樂的都沒邊了,那姑娘的哥就是我以前看大門的那家廠子的頭,你嫂子想要一套三室的大房子這院子誰不知道,前一陣你哥就為這事跟她鬧離婚呢……”
武末末咧嘴笑了笑,“看來我還沒猜得太錯,不過有一點您一定不知道,那姑娘可是我的青梅竹馬,打小學我們就對上眼了。”
“放屁,缺心眼的家夥,還青梅竹馬呢,到了這會兒你還樂!”
“我還就樂了,她如果真想要三室,就讓她要吧,大不了我回鄉下種玉米去。”
趙老頭上去就給了武末末一巴掌,“不求上進的東西,那你知不知道你為什麼下圍棋下不過郭寧?”
武末末的臉僵了,死死的盯著棋子,不敢抬起頭來,他知道趙老頭的那兩隻小眼睛肯定像探照燈似的一錯不錯地盯著他,就等著抓蛛絲馬跡呢。
“為什麼?我問你呢?”趙老頭等了五分鍾終於撐不住了,腳底下狠狠地踹了武末末一下。
“不知道。”武末末的聲音小的得用擴音器,可趙老頭還是聽見了。
嗬嗬嗬,老頭得意地笑了起來,“因為他是背完了棋譜才跟你去下棋,要知道他背的可至少是專業六段以上的棋譜,再沒用也能頂點事。”
武末末一下抬起頭,“您怎麼知道?”
嘿嘿嘿,趙老頭又開始得意了,把武末末都看的急了,趙老頭才喝了一大口茶,再清了清嗓子。“猜的。”
武末末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半天就得了這麼個答案一下氣餒了,“猜的,您老也真敢猜。”
“他那招數蒙蒙你也就行了,蒙我可不行,我跟他總共下過四盤棋,當初棋路一出來,我就明白他是誰了,連背誰的我都能給他猜出來。”
還能背誰的,以前不知道,現在可是一清二楚,武末末撇了撇嘴,“那他也太費事了,為了贏也太下功夫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武末末隨嘴問,他已經沒興趣了,鬥手段他鬥不過郭寧,鬥精力他也認輸了。
趙老頭可沒看出來武末末的不耐煩來,撇了撇嘴還是一臉老謀深算,“我也不知道,不過,郭寧這小夥子真不錯,我也喜歡,當然我可不是因為他幫我到廠裏討公道幫我找人抓緊破案我才這麼恭維他,而是因為昨天他孝敬了我一盒上等的毛尖,哎,末末,要不要嚐嚐?特香。”
嚐?武末末往棋盤上扔了一顆黑子,把那包錢往口袋裏一揣,“我認輸了,改天再下。”扭頭走了。
隻剩老趙頭的聲音追在後麵,“臭小子,你真不嚐,別後悔啊!”
後悔,他現在更寧願後悔他就不該認識郭寧這個人。
武末末回家重新躺回了自己的小床上,中間他哥進來了一次,一臉興奮地問他,“今兒見的那個姑娘怎麼樣?”
“他們家條件太好,我配不上。”
“不合適,就讓你嫂子再給你找。”
聽到他哥又出去了,房子安靜下來,武末末本來已經死掉了的心不知怎麼又拐到了趙老頭的那些問題裏。為什麼,郭寧跑去背棋譜,還有老頭最後那個我也喜歡,也,是不是就等於老頭已經確定他武末末是怎麼回事了。
武末末在床上翻騰過來翻騰過去,腦子裏似乎有什麼,又似乎沒什麼,看來自己的這一輩子是要和小白臉掛上鉤了,當了郭寧這麼多年的小白臉,一轉眼,這還有人接手了,給的似乎比郭寧給的還多,看來自己的這張皮行情似乎還不錯,真值得慶幸!
蒙著臉,武末末知道他不該哭,他打小就特鄙視哭鼻子,可這幾個月他不但把活了幾年的眼淚都流盡了,還弄了個鼻子一酸就能嘩啦啦的臭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