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直起身來,郭寧在臉上用力的搓了幾把,對那個女的擺擺手,“報警是吧,出去報,我叫郭寧,如果找不到我,可以問你們楊總,等警察來了,順便幫我也報一個,就說這裏有人□□。”

那女的也不知是嚇住了還是怎麼了,真的退回了外間辦公室。

郭寧蹲下來重新看著楊崢,“知道什麼叫寬容了嗎,諒你也不知道,下次,我要再聽見類似的東西從這個洞裏放出來,你就不用再當男人了。楊崢,你是我見過最沒品的人,離開了你爸,你連路都不會走,跟你這種人成為一家人讓我無話可說,你恨我,你可以直接衝著我來,不要殃及無辜的人,這些年我忍你,不代表我會一直忍下去,要氣不過,你一樣可以繼續想辦法做了我,但我勸你看在你爸爸我的楊伯伯馬上就要退休的份上,你想要快快樂樂的活下去,最好還是和我和平相處,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髒也好臭也好你過你的,我過我的,但你再別使你的那套兩麵三刀的本事,也幸虧你爸有遠見卓識安排我去走政壇,去接他的班,要不,今天我也沒有這個機會和你麵對麵,楊崢,給我記住,千萬別把我逼得比你更狠,別再對我的生活指手劃腳,我這輩子可以無兒無女無依無靠就一條命,但你得給你女兒積點德留後路,真要讓我等到了那一天,我保證連一口氣都不會讓你們姓楊的喘出來,流血戰士隻配當流血死士了,死的也不會隻有你一個。”

再次摔了門,郭寧下了樓打了輛車,說了一個地址,車一路飛使,快到武末末家的那片小弄堂的時候,郭寧猛的一下叫停了讓車調了個頭,重新向市中心開去。

坐在自家的沙發上,張梅頭沒梳臉沒洗,就連隱形眼鏡都沒顧的帶。本來想好的,一看到郭寧二話不說先踹上一大腳再敲詐點什麼別的做為補償,除了以前上學時被逼無奈,她曆史上從沒十點之前起來過,更別說還是靜兒難得休假的日子,可現在別說踹了,安慰都不知道怎麼安慰了。

張梅往郭寧身邊挪了挪,拍了拍從進了門說了一句“楊崢對末末動手了,差點廢掉……”就說不下去也抬不起頭的郭寧。

“要不,你就扯著嗓子哭,我又不是沒見過你哭,跟我麵前裝什麼硬漢,這次我保證不拍照行了吧。”

郭寧沒動,隻是肩膀一抖一抖的,嗓子憋的死死的。

張梅無奈了,站起來去酒櫃裏摸出一瓶紅酒,倒了一大杯端過來。“喝!”

郭寧還是埋著頭捂著臉。

張梅幹脆扳著郭寧的額頭硬要把郭寧的頭扳起來,“你給我抬起頭來。”

郭寧反抗,張梅“啪”的一把掌呼在郭寧的腦袋上,“你就會在我麵前裝慫人,從小打不過我就算了,怎麼大了還是這幅得性。”

張梅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兩隻手卡著郭寧的肩膀左右搖晃起來,“要麼放聲哭,要麼跟我說話,老娘最見不得你這幅鬼樣子。這幾個月我還見的少啊。”

郭寧一把握住張梅的兩隻手放在腿上,“梅子,你能讓我靜一會兒嗎。”

張梅無語了。這死郭寧,訓練人也沒這麼訓練的,一轉頭看到靜兒在廚房門口露了個臉,張梅趕緊使了使眼色,靜兒聰明的跑過來搬了張凳子放在張梅屁股後麵,張梅坐下去,腰才不用躬著了。

這會兒,她也不打算說話了,隨他郭寧愛哭愛憋由著他了,反正郭寧自小到大就是這種臭脾氣,他要不想說,撬開他的嘴都沒有一點用。就是自己有點不好過,醒來一支煙,今兒這煙還沒得著空抽呢,憋屈死她了。

足足等了半個小時,郭寧終於抬起頭鬆開了張梅,“梅子,對不起。”把放茶幾上的眼鏡帶上了。

張梅瞅了瞅郭寧的眼睛,沒紅沒腫,痕跡消失的很快,剛才還悲恨交加現在就一馬平川了,這也應該算是一項能耐了。

“靜兒做了飯,想吃嗎?”張梅快速的從桌子上摸過一盒煙抽了一根放嘴裏抽上了。

郭寧搖了搖頭。

“那煙,來一根。要不,剛給你倒的紅酒喝點?”

郭寧兩手交叉吸了吸鼻子。“她會做小雞燉蘑菇嗎?”

操,這會了還不忘點菜。

張梅一仰頭喊起來了,“靜兒,郭寧想吃小雞燉蘑菇。隨便給他弄一點對付一下。”

喊完張梅狠狠的吸了口煙,吸完整張臉都舒坦了。“要不,你去看看他?”

郭寧吐出一口長氣,好半天才搖了搖頭,“梅子,我覺的我們這回真的要完了”。

張梅臉青了,手指頭衝著郭寧一指,煙灰差點燒郭寧臉上“放屁,完個屁完,你現在就給我去看他,我就不信楊崢真的敢跑到我們家胡咧咧。”

郭寧搖頭:“算了。”

“怕他把你打出來?”

“想打他現在可能也動不了,不見,剛才差一點就把楊崢弄死了,要看了,楊崢絕對沒命活下去,這都算輕的,我肯定會做傻事,已經十個小時了,我腦子裏全部都是怎麼把他弄死,這想法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忍了他二十年,真的忍到極限了。梅子,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如果……”

張梅一個大嗓門截住:“沒有如果的事,武末末沒殘,楊崢沒死,你也好好的坐在這裏,這是結論。”

郭寧往後一靠,頭歪在了沙發靠背上。“我現在才明白我當初一意孤行的把武末末拉進我的生活是個多大的錯誤,一點點疏忽,就能毀掉好多人。”

張梅彈了彈煙灰,站起來往另一張沙發上一橫躺下了。“錯誤?錯誤不是靠事後來總結的。你能因為預先知道這是個錯誤,就不碰武末末?那就不是你郭寧。”

郭寧沒吭氣。

因為他碰的時候不知道他竟然會陷的這麼深。

他碰的時候武末末在他心裏隻是一個好玩有趣又有靈性的孩子,這個孩子有潛力,可以改造。武末末就像一張白紙,往那裏一灘就一目了然,他知道稱虛而入,步步為營,知道從哪下手。他知道武末末想入圈子隻是想轉移感情,所以他下手了,在武末末還沒認清楚自己該是什麼角色就被他定型了,得到之後他就像一個家長,武末末像他的孩子,他怎麼引導,武末末怎麼跟隨,什麼什麼該怎麼樣是他的喜好,頭發的顏色,穿衣的風格,走路的姿式。在生活上,武末末成了徹徹底底的適應者,節奏是他來把握的。

什麼時候變過來的?

郭寧已經說不清了,也許就是知道武末末不忍他媽辛苦放棄了上研,滿嘴燎炮跑在街上找工作也不來求他一聲,再也許,就是站在街角看著從小商店出來的武末末提著大包小包東西時的一臉幸福,也或者就是坐在武末末家裏的小客廳裏看著武末末粘著他媽的目光,和他對老趙頭的親情,當然還有那個武末末背著他扔進垃圾筒的那瓶飲料,那瓶飲料粘著難看的翅膀,卻是一個明目張膽的‘磊’字。

之後的日子,就像正午的太陽灑在曬穀場上,美的像幅畫……

郭寧鼻子塞住了,“我是真的很喜歡武末末……”

“又來了,你喜歡他,給他說去啊,這幾個月我聽了可不止一遍了,還記得我第一次聽到後眼睛睜的有多大嗎?娘咧,要我媽知道我也能有這麼大的眼睛,她一定認為以前我是在故意隱藏美貌。”

郭寧捂著鼻子咧了咧嘴,沒笑的出來。“他昨天傷了之後還說我是好人。”

“那小子真沒眼光。”

“是,他沒眼光,他認為一個人好,就會全心全意信任他,不管多委屈,他都不會變,我比不上他的千分之一,我從來以我為出發點,為了解氣甚至可以眼睜睜的看著他從天堂掉進了地獄……”

“那還不是因為你看了那東西,再說你當時那種情況做這樣的反應也算正常,要我,做的可能更極端,再說,你也是為你們倆打算。”

“正常?”郭寧苦笑,“我就是太正常了,什麼事最有利,怎麼做最合理,我能最快的反應出來,列出算式,找出最佳答案,我以前常寬慰自己就像迷戀男明星的那些女孩的男朋友,總覺的跟一個挨不著邊的人吃幹醋犯不著,但心裏難免會罵他幾句傻,武末末對嚴磊感情剩不了多少,就剩一種執念,一個喜歡了好久的東西突然落到你麵前,不管能要到多少,又有幾個人不想要,想會這麼想,看就是另一回事了,那一瞬間我真的有點心如死灰,破罐子破摔了……”

張梅臉青了,“咱能不提那天的事嗎,當時看到你那個鬼樣子,我都心裏障礙了。”

“其實當初我掛完電話就後悔了,我知道他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照武末末的性格,如果真有什麼事,他一定會躲起來不會還留在那裏等我,可我還是要堅持這麼做,一來,我就是想讓他吃點苦頭,二來,我心裏也認為這是一個機會,可以借機和楊崢搏一下,可我真沒想到會把末末推到風口浪尖上去,還把你拉了進來,結果事情越來越複雜,弄到了現在失控的局麵,不光他傷了,連無辜的人也給連累了。”

“行了,你有完沒完,別一股勁的埋怨自己,楊崢就是個瘋子,他不這樣就會哪樣,誰能知道他腦子裏都裝的是些什麼雜碎,誰能阻止的了他,他這些年壞事做慣了,膽子太大了,你也別覺的對不起我,我是你拉的嗎,咱倆互惠互利,我高興還來不及,再說了,你選擇這樣做你不是沒辦法嗎,你要沒出事,事情哪會變的這麼複雜。”

郭寧搖頭。

張梅拍拍郭寧的手,“行了,你要真沒反應,你就是聖人了,當初我和靜兒不也一樣,她去同學家睡了一晚上,我們差一點就鬧分了。”

郭寧再搖頭“這幾個月我一直再想我和末末的關係,以前生活在一起似乎想不到,現在有的是時間想。”

張梅撇了撇嘴,打趣郭寧:“不會是父子關係吧,聽了我想吐。”

郭寧苦笑,坐正了身體把那杯紅酒端起來。暗紅的酒色,幹淨透明,那個賓館,那幾杯紅酒,還有武末末的第一次,郭寧端著酒杯的手抖了。

武末末的驚恐和故作鎮定,他的強勢和誌在必得,一切依然曆曆在目。

“其實剛開始不是,就覺得這孩子咋能這麼機靈呢,你不知道我每次跟他下棋,頭十分鍾,你會認為他是個草包,再十分鍾他比較正常,到了最後,就成了魔鬼,輸給他讓人心裏特別憋悶,就像有一根繩子卡在你脖上,有力使不出來,就覺的他是旁門左道,恨不得抽他一、二耳光讓他按照規矩好好下的那種,可我怎麼下就是下不過,我可以輸給別人,就是不能輸給他。你知道我做的最可笑的事情是什麼,為了贏,我去背我爸的棋譜。”

張梅笑了,“這不挺像你的作風,當年你打不過我,不還在腿上綁了沙袋練腿功。”

郭寧臉上有些赤,沒接張梅的話,“我不知道我腦子怎麼想的,就覺的我不能輸給他,看他到輸棋抓耳撓腮煩躁的轉圈圈,我覺的特有成就感……”

張梅從沙發上爬起來,把煙頭按進了煙灰缸裏,順帶掃了眼郭寧,然後直接無視了。剛才還痛不欲生呢,現在一說起武末末倒成了兩眼發紅還要春風蕩漾。真不夠惡心人的。

“我們剛在一起住,他給我二百塊錢說是一個月的生活費,結果讓我一頓吃沒了,他晚上翻來翻去睡不著,早上起來,他不知道從哪裏又翻出來兩佰,估計是他攢了很久的,又讓我一頓吃沒了,那個晚上他又折騰了一夜,第二天早早的起來悄悄的去看放錢的罐子,裏麵是我提前放進去的兩仟塊,他臉上的表情我現在還記的住,一個人站在客廳一動不動站了十分鍾,可除了吃飯他還是沒花我一分錢,後來他竟然因為錢放棄了上研,你沒法想像我當時的感覺,我們是不平等的,是我讓武末末把這個概念一點點深化了,從我開始占有他,我就沒有給他留餘地,我當時就一個目的,讓他成為我的所有物,別想從我手裏麵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