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6日,冬,昌州。
暮色籠罩晚霞,刺骨北風裹挾著翻滾的烏雲掠過霓燈初上的晚城。街道兩旁的枯樹搖搖欲墜,隨著寒風飄落於地。
在路燈無法觸及的花圃角落,一道弱柳扶風的身影蜷縮在一件破舊的、散發著黴味的風衣裏。
不遠處的街角燈火輝煌,彌漫著濃濃的煙火氣。然而,隻是短短的幾步距離,卻仿佛隔著一道天塹,溫暖的光線始終無法照拂到她。
北風如刀,刺割得她指尖嫣紅,臉色發青。為了抵禦凜冽的森寒,她隻能蜷得更緊,將頭深深地埋在膝蓋間,隻餘留微弱的喘息。
她顫抖著,喘息聲從齒縫裏艱難地擠出,而那好不容易呼出的縷縷白氣,又被她貪婪地吸回體內,試圖挽留住這唯一的溫暖。
就在此刻,一輛汽車從遠處疾馳而來。
那鋼鐵猛獸的轟鳴似乎給她帶來了極大的驚嚇,原本瑟縮在花壇角落的她,隨著車輛的停靠,倏地躲進了更深的黑暗。
汽車停在她對岸的街角,與此同時,一雙大手用力的推開車門,從裏走了出來。
男人疑惑地回眸望去,試圖捕捉剛才一閃而過的身影。
還未得深思,門衛的方向便傳來一聲渾厚的呼喚,打斷了他的思緒。
“喲,程澈回來了啊!”
程澈聞言笑望,隻見保安室的門口探出一個精神矍鑠的老頭,正笑眯眯地向他揮手呼喚。
程澈徑直朝老頭走去,熟門熟路地從兜裏掏出香煙和打火機,為老人點上。
目送嫋嫋青煙在天空揮散,程澈才似有似無地看向對麵花壇,疑惑問道:“王爺,你剛才在那裏看見一道人影了嗎?”
王江陽嘴裏叼著煙,雙手揣進衣袖取暖,哆嗦地轉過頭,順著程澈所指的方向望去。
隨後,他梗住脖子,滿不在乎道:“哦,那兒啊。”
“好像是個離家出走的娃,穿著奇裝異服,也不知道整天躲在那兒幹什麼?咋了,好奇上了?”
“奇裝異服?”程澈咦了一聲。
隨即將目光定格在那片昏黑的樹叢,隱約間好像能發現一雙驚悚的眼睛,正時刻警惕著自己。
王江陽聞言皺起眉頭,瞅著被寒風吹滅的煙頭,有種諸事不順的味道,為了躲開這倒黴的勁兒,王江陽又重新縮回保安室。
程澈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聽著王江陽不耐煩的牢騷。
“對啊,也不知道人咋想的,逗留了將近一周了,報了幾次警都沒有把她捉到!”
“要不是街坊鄰居替我說話,我都要被警告了!老子他媽也沒有碰瓷啊!”
說到此處,王江陽熊眼圓睜,聲調都不自覺地抬高了幾分,顯然對這個“離家出走”的人毫無好感。
其中最重要的是,他都一個退了休仍然在崗“為愛發光發熱”的老頭,遇見這件事也臊得慌。
錢還沒用完呢……
程澈在一旁陪笑,目光落在他身前那件掛滿塵灰的“小太陽”取暖器上,忍不住念叨幾句:
“王爺,你這東西怕是有些年頭了吧,還在用?還是小心點,這不是吹著空調嗎?”
王江陽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冷哼道:“空調這破東西不管事,開高了熱得慌,開低了又直打哆嗦,還沒我這老古董來得強。”
程澈聞言一笑,也沒有和他死強下去,叮囑了一句後,緩步回到了位於小區的二層小別墅。
打開總閘,屋內空蕩蕩的,燈光顯得格外冷清。
程澈站在飲水機前等待,用紙杯接了杯熱水,隨即放下書包,徑直朝小區外走去。
途經保安廳,王江陽早已經抄著手躺在靠椅上,迎麵吹著散發暖光的“小太陽”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