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2 / 3)

來不及了,猛聽得四周山頭牛角號起,聲聲低沉,腳下草地微微顫動。眨眼間,幾十支元軍人馬從各個山包後麵湧出,遠遠看去,旗幟迎風飛揚,人馬如牆,橫在地平線上。明軍在開闊地,無險可守,徐達忙令士兵將輜重車聚攏過來,結成一個應急戰陣。明軍在這邊忙乎,又一陣牛角號起,元軍從四麵八方殺奔而來。馬隊集團衝鋒,這才是蒙古騎兵的長項。明軍雖也久經戰陣,在開闊地這樣步騎對抗的打法倒不多見,哪怕有徐達坐鎮中軍,一時,也肝膽俱裂,陣形很快被衝散,明軍四散奔逃,又哪裏跑得過元軍的烈馬長風。此役,明軍戰死數萬人。徐達五萬人征北,出發時是何等豪壯,歸來時,隻剩得殘兵敗將幾千人。更要命的是,東路李文忠部不知中路已敗,繼續按原計劃進攻,入了漠北,已是孤軍,遇元軍突襲,四麵受敵,雖不致崩潰,也隻得無功而返。

二次征北,除馮勝的西路軍獲勝外,中、東兩路均敗,整個戰役以失敗告終。這場失敗引出了朱元璋的另一段說辭,《明史·列傳第十二》:

“劉基嚐言於太祖曰:‘廓擴未可輕也。’至是帝思其言,謂晉王曰:‘吾用兵未嚐敗北。今諸將自請深入,敗於和林,輕信無謀,致多殺士卒,不可不戒。’”

朱元璋打過敗仗沒有,暫且不去較真,而這次出征,他確實是不同意的,隻是架不住眾將的高昂戰心,才勉強應允的。

明軍退了,廓擴仍不罷休,領兵攻打雕門,明軍嚴陣以待,雙方僵持下來。後來,殘元勢力內亂,廓擴隨其主遠走金山,洪武八年,悄然卒於哈拉納海衙庭,隨他東奔西走出生入死的老婆毛氏,丈夫故去,萬念俱灰,用一根羊毛繩,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這是腥風血雨白骨荒原的殘元時代的一段夫妻情緣。

世事變遷,滄海桑田,數風流人物,盡為塵埃,蘭州白塔山東側之王保保城至今猶存,斷垣殘牆,依稀可聞當年刁鬥聲聲黃河浪潮。

鐵鎖銅關鎮河湟

明代詩人,“前七子”之一的何景明有一首詩為《隴右行送徐少參》,詩曰:

隴右地,長安西行一千裏。

秦日長城號塞垣,漢時故郡稱天水。

聖朝掃蕩無烽煙,射獵之地為桑田。

熟羌賣馬長入塞,將軍遊騎不出邊。

知君風采古遺愛,揚策傳符渡關內。

父老三秦望節來,犬戎諸夷遮馬拜。

開藩分道鎮邊塵,居守巡行曆幾春。

熊軾朱幡今嶽伯,豸冠白筆舊台臣。

瓦亭之西半山穀,土室陰陰連板屋。

落月孤城清渭源,寒雲古磧黃河曲。

十年此地曾遊歌,別來風物今如何?

竹花秋臨烏鼠穴,楊葉夕渡魚龍波。

回看萬裏風雲色,少小趨庭淚沾臆。

相送悲吟不盡情,關山隴阪高無極。

何景明此詩的詩藝如何暫且不論,但明顯是主旋律過了頭,而淪為虛假一途了。此公是中過進士的,又當過多年陝西提學副使,在明代,陝甘一體,不見得對西北邊務過於陌生吧,說什麼“聖朝掃蕩無烽煙”,“將軍遊騎不出邊”,純粹是夢話,假話。事實是,明朝西北邊患多於任何一個朝代,而且情形非常嚴重。

“聖朝”倒是“掃蕩”過,朱元璋開國之初,大規模掃蕩過六次,大見成效時,他死了,孫子建文帝繼立,燕王朱棣發動靖難之役,整整打了四年,剛有起色的邊防又消弱了,元蒙殘餘得到喘息之機,卷土重來,燕王登基後是為永樂帝,也就是明成祖,為加強北方防務,特地將首都由南京遷往北京。他又前後四次大規模北征,情況稍好一點,但他不但沒有掃清蒙元殘餘,自己又病死於軍中,此後的明朝再也不敢自稱強大了。

明朝對付蒙元殘餘,除了洪武永樂兩朝以主動出擊為主兼被動防禦外,後麵的各代,主動出擊已力不從心,還是走秦漢北魏北齊隋等朝被動防禦的老路:修長城。以一字長蛇的堅城阻擋北方草原的快馬。

明朝大修長城可分兩期,第一期始於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止於宣宗宣德十年(公元1435年),曆時六十七年。也就是說,朱元璋一登基,就開始修長城了。此期長城工程主要是在北魏、北齊、隋長城的基礎上,修補殘牆,增設煙墩、城障、壕塹、堡寨,有些重要地段,則將原土牆改為石或磚牆。第二期長城工程,始於英宗正統元年(公元1436年),止於嘉靖四十五年(公元1566年),曆時130年。其間斷斷續續,長城在修著,朝廷在腐爛著,修長城的速度遠趕不上朝廷腐爛的速度。明朝在蘭州這邊也是下大工夫修了長城的,起初,沿黃河南北兩岸各築一道邊牆,配以烽墩。嘉靖間,兵部尚書、總督陝西三邊軍務王以旗又督修蘭州邊牆。還是夾河兩岸築牆。黃河以北邊牆起自今鹽場堡,向西於廟灘子上山,接上陡山後,不再築牆,到安寧堡後,沿山麓向西,經安寧堡北、沙井驛北,折而北行,再經副福兒溝轉西行,在永登縣境沙墩崗,與“河西大邊”相接,全長五千六百二十丈;南岸邊牆自新城堡起,經西固、範家坪、小西湖,接蘭州北城,過水車園、拱星墩、東崗鎮、桑園子向東,止靖遠大狼溝,長約一百公裏,厚兩丈,高四丈;所謂“河西大邊”,是指從黃河北之沙崗墩起,沿永登境內之鹹水和莊浪河穀北上,於武勝驛北入天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