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飛機大概穿梭在晴空雲海之上吧?路上很安全,我們沒有遇到什麼惡劣的天氣。可我的思緒起伏不定,倒像在雲間霧裏穿行。
我們從科特逃了出來。這恐怕是世上最簡潔的文字了。科特的故事實在太多太多,逃避是一種很好的選擇,因為,無盡的暴力、不時的驚悚,它們總會擾亂一個人的心智。可科特的一切,僅憑逃避卻難以忘卻。在我眼裏,它們也是憤怒、軟弱與猜忌的根源,它們讓我迷失,讓我墮入黑暗,讓我變得低劣不堪······
有人說,逃避過去、忘記現實都意味著背叛,可那又如何,或許,我們生來就是些背叛者呢?
······
旋翼機飛行了很久,它發出的槳聲振聾發聵。一路來,嗡嗡聲令我渾身發麻,光陰總又多磨,我幾度昏睡過去,身上冷一陣,熱一陣的,四肢依舊使不出力來,心中,一些事情再度令我鬱念重重。
惹人生厭的噪音,亂意四起的浮躁。
我會患上神經衰弱吧?我傻傻地想著。
機艙內,傑克好像一直坐在我身旁。每當睜開眼睛時,我總能發現他焦慮的目光。傑克在思考什麼,薩曼莎的離開?重傷的斯泰芬?或許,他在回憶卑鄙的我······今後的他可能會對我有忌諱。畢竟,我以我的刻薄回報了最初他待我的真誠。
這期間,我也曾望過斯泰芬、安娜。我雖對所有人都有悔意,可我卻又懷疑他們,怕他們也有他們的私心,甚至害怕他們終有一天會對付起我。我想······算了······不想了······
斯泰芬的傷勢偏重,機上穿著綠衣的、素不相識的看護們倒是盡心盡責,他們聚在斯泰芬周圍,似乎在替他處理傷口。
安娜靜靜地坐在座椅上。我想她的心情應該比較複雜,劉易斯中尉布置的護送任務已經完成,那她又是何去何從。年輕不代表沒有主見,何況她還是名秘密警察,那她有自己的目標嗎?
在安娜周圍有幾名白甲士兵。他們沒有摘去麵甲,個個端正地坐著,如同機器人一般。他們是聯合政府的特殊部隊,是和CPC警察一樣令人畏懼的家夥。
“全體人員請注意。飛機即將降落。請將所有易滑物品固定好,並係上安全帶。再次重複一遍,飛機即將降落······”擴音器中傳來機長的聲音。
我感覺耳膜有些外凸,飛機受到氣流的幹擾,不是很穩。機外,旋翼的聲響好像又大了一些。
·····
我是個凡事都喜歡往壞處想的家夥,自打狀況襲來,我就不止一次構想墜機的情景。
顛簸、顫動中全是我的不安,我拽住傑克的手,他則拍了拍我的手背,很是親切。
過了一小會兒,旋翼機到底經受住了考驗,它安全著陸了。
耳根清淨了許多,我閉上眼睛,靜靜思考:外邊有什麼?怪物?軍隊?還是其它什麼?這裏是監獄?還是第二個家?
幾分鍾後,飛機再次動了起來,而它的馬達不再發出轟鳴,什麼東西牽引著它,開始慢慢前進。
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有個矩形的小窗。由於角度問題,我看不到窗外的景物,不過,艙內的光線由亮轉暗,直至艙中亮起一些綠燈,方才讓我感覺好些。再看那小窗,它完全變成了黑色,好像整架飛機在被一個巨型黑洞吞噬著,沒帶任何聲響······
飛機在黑暗中一路前行,我又驚又怕,總擔心會撞到什麼。但我又是不甘,我時常安慰自己到:可能牽引車上的人配有夜視儀吧?
······
約摸過了半小時,我覺得我們經過無數的迂回道路。飛機停下了。艙內變成了紅色,艙後的兩盞黃燈開始閃爍,艙門漸漸打開了。
新鮮空氣湧進了機艙。我看著艙門緩緩落下,外頭卻仍是一點光亮都沒有。
這,我到底在哪兒?
幾名持槍的白甲士兵匆匆跑過我的身邊,我聽到他們急促的對話,“開燈,讓指揮室把燈打開。”
“嘭!”
話音剛落,幾盞強光射燈瞬間開啟。我的眼前一亮,機艙外的景象也是一目了然。
由於受到強光的刺激,我精神了許多。艙內的兩名白甲士兵抬著我走下飛機。心間叢生的陌生感讓我的雙眼不由自主地四下張望。我是那麼的肆無忌憚,沒人阻止我,我,像一個初生的嬰兒,誓要將所有的景物收入眼底。
這是一個巨型機庫,它建在地下。我仔細看了四周,機庫的牆壁被堅實的材料覆蓋著,用肉眼根本看不到一點岩石沙土的痕跡。上麵,一些看起來非常牢靠的條形建築框架鑲在牆裏,它們交叉著,構成了一個個“X“字型。牆麵很幹燥,可我聞到空氣中飄過些許奇怪的味道,整個機庫中充滿水氣,讓人覺得像是下了場帶異味的雨。
機庫實在太大了,地麵也很幹淨。再看我們乘坐的飛機旁,隻有一台又扁又矮的無人駕駛牽引車。原來是這家夥拉我們進來的,看來這裏的自動化程度很高,可高度自動化的背後也需要人類的維護。人,人又去了哪裏?
角落處,有幾架一模一樣的旋翼機很不整齊地停著。在我們之前,肯定有人早到了,但那幾架飛機艙門大開,裏麵卻是空無一物。除此之外,機庫中全是一塵不變的靜物,空蕩蕩的跑道、棄置的加油設備、燒焦的消防車,等等······
唉······
看完後,我輕歎了一聲。這裏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在向我們證明:這個地下機庫被棄置得太久了。
頂部的交叉射燈可能帶有感應裝置,它們的光線始終聚焦在我們身上,直亮得讓每一個人都沒了影子,機庫的深處有條通道,那裏一片漆黑,隻有兩條熒光亮條通向未知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