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我之前猜到的一樣,接下來的幾天中,陸陸續續來了幾批人馬,全都是凶霸霸地要找新贖教徒或異教徒九指狐複仇,等到見大夫雙手俱斷,又隻能摸摸鼻子乖乖承認錯誤。我發現這個凶手蠻會挑人的,這些被打傷的事主兒全都既不是那麼有勢力、有勢力到會驚動地方變成大案子的,又不是家境落魄到連幾個打手都糾不集雇不起的。他們之中有的是下級貴族,有的是富商世家,有的給人砍了手會腿又沒被完全砍斷,有的被人捏碎掌骨腳掌骨,有的被重手震傷了比較不重要的器官,有的則是五官被削,都還剩了一線複原希望,知道是誤會之後馬上轉而厚臉皮求大夫診治,大夫隻是搖頭。
既得不到診治,她們也就賴在這兒不走,這時天壘穀的好處就出現了,他們再厚臉皮,總也沒辦法就在「穀」旁的空地搭個草棚或者帳營之類住,隻能就近「侵占農舍」美其名為租,而且三天兩頭前來打擾。隻不過,終究與穀中有一小段距離,不太打擾我練功。
本來我就已經很努力,現在知道大夫有個厲害的仇家要尋上門來,更是盡可能把一切雜念排出腦外,努力做到對眼前的喧囂奇觀視而不見。然而前後一共來了十三、四批人,每個傷患都帶了至少六、七人,加起來已經有近百人之眾都擠在這個平時寧靜祥和的小農村裏,何況有個少爺公子還揮霍慣了,吃喝都要好的,下人也隻能盡量運來,攪得這兒真是連雞飛狗跳都不足以形容其十一。
接下來情勢也被我料中……好吧,我承認我隻是小說中類似的情節看得熟了,總之就是那幾「團」傷患聯合起來,反正打手都已經雇來了,隻要大夫肯為他們診治,他們願意團結現有的所有「兵力」來助大夫抵禦讎敵。大夫雖然淡淡地婉拒了,心裏卻著實覺得好笑︰「你們真當自己是回事兒了?就這麼點人,就算是我年輕沒受傷的時候,也可以全部給打發掉,何況是來找我尋仇的人,我九指狐是何等樣人,也不去打聽打聽。」
好說不攏歹說也不攏,大夫不但不肯給他治,連挪移大駕去幫忙看一下傷勢也不肯,但對於這麼一位重殘的瘦弱中年人,總不能把他痛打一頓用架的給架來,饒是這些人頤指氣使慣了也感到有些手足無措、意興闌珊。由於一個多禮拜當中實在是陸陸續續來了太多人,所以當又有外地人趕著一輛騾車匆匆進村的時候,馬上就有人好心地迎上前去,想告訴他行凶者不可能是九指狐大夫,因為大夫在很久以前雙手就都粉碎骨折了,所以請不要一上來就興師問罪之類的話。
「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騾車的窗簾揭開,露出一張美婦的俏臉兒來︰「我女兒的風寒越來越嚴重,轉過幾位治療師看病情都反反覆覆怎麼也治不好,得到高人指點,這才來向大夫求診的。」她說完朝村裏顧盼,訝異之情更盛,雖然之前也猜想過大夫的居處可能是一個診所甚至不小的診所,會住有一些其他來看診的重病患,卻怎麼也沒想到,這不是一幢病棟而已,簡直是一整座病患村了。
聽說隻是個普通的來求診的病人,自討沒趣的熱心搭訕者揮揮手說︰「不過就是小兒受了點風寒而已,妳還是籌點錢去城裏找個名氣大點的治療師,給他看看就好,我想九指狐大夫既然雙手俱斷,是不會給妳孩子治的。」他這樣說倒也有幾分道理,如果大夫給她治了,卻不給村裏那十幾個整天怨聲載道的傷患看一看,後者鐵定會暴動的。
那美婦卻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九指狐大夫這樣的名醫,願不願意給我這樣的貧婦的孩子診治,那還有勉強得來了?無論他肯不肯我死活也是要去求求看。」於是就被領到了大夫的麵前,當然,我也在那兒。
之前用異能遠觀這件事情發生的我還沒有留意,這次親眼見著麵之後才有點驚訝︰這位婦人有點兒眼熟呀?我是在哪裏見過呢?還沒想出來的時候,大夫已經聽完婦人的敘述回答道︰「沒什麼,隻不過是一種普通的肺病,雖然要花點時間,但不是很難至好。」
婦人愕然︰「大夫您尚未見著小兒的麵,就已經知道他是肺病。小兒雖然有輕微咳嗽的症狀,但是痰病不多,也沒有胸痛或咳血的症狀,之前也沒有一位治療師懷疑是肺病……」
「就是因為如此我才斷言是肺病。」大夫無所謂似地說道︰「如果真的不是這種肺病,而是什麼跟普通風寒症狀完全一樣的其他病症,那也非我能治,妳也不用來找我了。這種肺病的初期症狀在每個人表現出來不同,有些人就表現得像是普通風寒而已。」
婦人依然將信將疑地追問︰「那麼請問大夫,這種肺病要怎麼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