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是那位朋友所為囉。」
「……」大夫歎了口氣,繼續說道︰「當時我對他毫不堤防,引他見了許多教中重要人士,他離去之後卻發生這種事,對他簡直深痛惡絕、一點也無法諒解。乙派隨即對甲派興師問罪,其中我就是最積極的主戰派,甲派也措辭強硬、毫不客氣,雙方終於又爆發了一連串衝突。」
「莫非這件事情並不是甲派所為,錯怪人了,大夫因此為這一連串衝突造成的死傷自責?」
「這倒不是。我的自責確實正如你所說的,但這件事卻不是與甲派無關。事實上,所謂甲派隻是一個虛構的概念,它並不是一個如臂使指的非常有效率的機關組織,而且對乙派的敵意也遠較乙派事先猜想的為甚,因此在這件事情上,他們確抱持著幸災樂禍、樂見其成的態度,而且也的確有數名主教級的人物參與推動。但幕後主使者卻不是他們。」
「莫非是天教?」
「甲派再怎麼鬩牆也不可能轉去向天教合作;但是這件事說起來複雜得很,又沒什麼精神細說分明了,而且與我的自責無關。我再次見到那位朋友的時候,他已經是奄奄一息,隻吊著一條命在。」
「怎麼會這樣!他怎麼了?」
「其實這也是理所當然。他既然曾經吐露出想加入乙派的意願,既然沒有成功,回頭去也不可能見容於甲派,甚至丙派也不願理他。若不是新贖教的根本就是個人單獨和至高上帝直接建立敬拜管道,他早就支持不下去了。而且他也向我坦白,當時的血案,雖然與他有些牽連,但卻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生的,他一點也沒有意思要混進來偷取機密情報。」
「……然後他就咽氣了,大夫因此而自責終身?」
「我根本不信他的話,也不願為他救治。他本來就恥於求人,更拉不下臉再來求我,這些年也不知躲在哪裏將養,去年聽說已經辭世了。我事後想了一想,越想越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想再去救治他,已經是找不著了;雖然過了這麼久,再見著麵,也不知能否救他。」
大夫說完忍不住又長長歎了一口氣,才繼續說道︰
「至今甲派和乙派仍然衝突不休,那件事的陰謀主使者和天教也在暗地推波助瀾,每年不知損傷多少條無謂的性命。這些人雖然非我親手所傷,但在向至高上帝麵對麵坦白的懺悔之中,我的所作所為,實在不能無愧於心。誰無妻子?誰無兒女?你害了一人,人家自然就要來害你,冤冤相報無窮無盡,何不就在它們我的身上做個了結吧。」
我知道大夫隱瞞了許許多多的事情,但也猜想得到事情的糾葛繁複遠超過我的想像,光是要向我解釋事情發生的背景就要大費唇舌;而且大夫的痛悔和自責也不是表麵上說的那麼輕描淡寫,他真的犯過很多嚴重的罪過,倒不是刻意向我隱瞞,隻是難以解釋。既然如此,君子好為人掩惡揚善,我寧願不去「偷看偷聽」,讓大夫慈祥和藹的形象繼續存留在我心中得了。
大夫突然話鋒一轉︰「算算時間也該來了。本來還有點擔心這些人會跟你大哥遇到,現在看來是剛好錯開,沒碰上。」
我心念一動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看到了一輛馬車。那不是我和大哥來這兒的路上坐了幾次那種平民的出租篷車,而是相當豪華的全箱型馬車,上邊還有些圖案、紋章,也不知道是單純裝飾用,還是類似家徽一樣的東西。
一張憤怒的臉孔從車窗間一現而沒,馬車立刻就停了下來,隨行的幾名保鑣也跳下了馬。他們隨即劍拔弩張、怒氣衝衝地朝這兒走來,雖然田埂對這種走慣大路的家夥來說理論上應該並不熟悉,所以速度並不快;他們的下半shen卻都很穩,顯示出一個個都是練家子。
隔著三米遠,為首的那人即提高了音量戟指叫罵道︰「你就是九指狐?我們赤穀基家族與你們新贖教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何故將我家少主人打成重傷?」
大夫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赤穀基家族大名鼎鼎,我一個鄉野草民連見上一麵的資格都欠缺,委實不知貴家族中出了什麼意外。」
這時馬車中人已經在家仆的服侍下坐著輪椅被推下車,見著大夫,雙眼好似要噴出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