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樂林往竹屋的門口瞥了一眼,才發現是磨劍人回來了。
磨劍人探進頭來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唐樂林,招呼道:“還沒死就出來吃飯,我去城裏買了些好東西。”
唐樂林本來是想倔強一下的,可是那已經餓扁的肚子卻發出咕咕的叫聲,讓他隻要從了磨劍人的話。
一走出了這間竹屋,才發現這裏似乎置身在山野之間,滿眼盡是參天的翠竹,風聲鳥叫參差起落,一派自在景象。
“這裏是戴雲山,平時沒有人會來打擾。”看出了唐樂林眼中的驚歎,磨劍人一邊說著,一邊扔給唐樂林一個水袋,把裹了熟食的布包鋪在一截寬平的樹樁,自顧自先坐了下來。
“那個……”唐樂林猛灌了一口清水,遲疑著該怎麼稱呼磨劍人。
“我的名字不叫‘那個’,想叫就叫‘師父’吧。”磨劍人咬著肉塊,頭也不抬的接道。
“為什麼你說我不是本來應該活下來的那個人?”唐樂林對這句話很是介懷,他索性略過了對磨劍人的稱呼,徑直問道。
“嘁——”磨劍人隨口哼了一聲,倒也不是十分在意自己的稱謂,他不以為然的答道,“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因為你太弱了。”
唐樂林咬了咬嘴唇,他覺得自己在唐家學武的這段時間也算是相當刻苦了,無端端被這磨劍人說成“太弱”,他心裏總歸還是有那麼點不服氣的。
於是唐樂林輕輕抖了抖右手的袖口,將剛才那把精致匕首緊緊的攥入了掌中,他用自己平日練習過上千次的心法,將運轉的發燙脈力附上了匕首的鋒刃。
隻見唐樂林的右手飛速的一顫,匕首滑出的速度將空氣都震的發響,一道流光猛然間竄向磨劍人身前那一截擺放食物的木樁。
匕首帶著風脈的氣旋擊中了樹樁的正中,附著脈力瞬間在匕尖上爆開,隻聽得一聲炸響,霎時塵土飛揚。
還好磨劍人眼疾手快,一把掠起了那成包的肉塊護入了懷中,才讓那些食物幸免於難。
磨劍人撲了撲灰塵,倒也沒有因為唐樂林一聲不吭的動手而生氣,相反他還對這一匕的威力稍稍有些驚訝,按理說這個年齡的孩子能有唐樂林這樣的脈力已經算是上乘,絕不能算做“太弱”。
然而磨劍人卻並沒有要讚賞唐樂林的意思,他放下了手中的肉塊,伸手在布條上抹了一把,沉聲說道:“你不要誤會了,我說你太弱,不是說你的武功不行,而是因為你根本沒有一個殺人者應該有的眼神,像你這種人,是沒有理由在那樣的修羅場上活下來的。”
用修羅場這三個字來形容那間黑暗的房間的確是再適合不過了,因為從最後留下的那片慘象中不難看出裏麵曾經進行過怎樣的廝殺。
可是唐樂林卻真的不記得他自己曾經有殺過任何一個哥哥姐姐,倒不如說,他是絕不會對他們刀劍相向的。
“那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活了下來?”唐樂林不懂。
也許別人不能理解,為什麼活下的人卻要問這麼奢侈的問題,可是像唐樂林這樣莫名其妙背負上這樣一個結局的人,他是發自真心的迷惘。
然而對於他,這個問題可能永遠也沒有答案。
磨劍人決然起身,低低的俯視著唐樂林小小的身影,眼中沒有憐憫。因為當年他自己從那件黑屋裏走出來的時候,心中懷著的是與唐樂林絕然不同的心境。
然而此時的唐樂林卻讓他不由得想起了另一個人的身影,那道身影的音容笑貌與唐樂林的影子漸漸重疊在了一起,讓磨劍人臉上的那道絕長的傷疤隱隱作痛起來。
磨劍人不易察覺的苦笑了一聲,說道:“小鬼,如果找不到答案,就隻有活下去,時間終會解答一切,重申一遍,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師父,我的名字叫唐擇勝,你呢?小鬼!”
十二歲的少年似懂非懂的抬頭,在耀眼的天光中,他看清了唐擇勝那飽經歲月的麵容和不容置疑的神情。
“我叫,唐樂林——”少年振聲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