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樂林這才看清了磨劍人的臉,那是一張本來姣好的麵容,卻有一道絕長的傷疤從額頭斜穿過鼻梁,一直延伸到下巴,顯得駭人可怖。尤其在唐樂林的黑白視界中,這張臉就更加冰冷肅穆了。
“你不想說話也沒關係。”磨劍人將長劍收進了劍鞘,起身理了理衣擺走進竹屋來,接道,“總之,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師父。”
可是唐樂林仍舊沒有絲毫的反應,好像對磨劍人任何的話都聽若未聞一樣。
磨劍人臉上閃過一絲不悅,沒有立刻接著說下去,而是將自己的眼神慢慢收攏,目光淩厲逼人,他問道:“我雖然不知道你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是想要表達些什麼,不過既然你是從獒間裏麵出來的人,就應該要好好負起責任替另外八個人活下去吧,還是說,你有殺的了自己兄弟姐妹的勇氣,卻沒有活下來的覺悟嗎?”
這話說得非常直白,磨劍人似乎根本就沒有把唐樂林當成一個少年人來看。
“我……沒有殺人……”唐樂林那已經太多天沒有喝過水的嗓子裏發出了幹涸的聲音。
“嗬——”磨劍人輕笑一聲,神情裏多出一絲悵然,“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也是當年從獒間裏活著出來的人,所以我再清楚不過了。”
“你也是?”唐樂林的臉上難得的有了些驚疑的表情。
“沒錯,我殺了他們,全部的八個人,就像這樣!”
話音未落,磨劍人卻忽然暴起,分明一瞬之前還在竹屋門口的身影,一眨眼的功夫已然逼到了唐樂林近前,那氣勢根本不容分說。
帶著炙熱脈力的一掌,眼看就要轟上唐樂林的麵門,那沉重無比的掌壓壓得唐樂林喘不過氣來,他腦中一片空白,隻想著要死命的把頭偏開。
然而,磨劍人的手掌卻停在了離唐樂林麵門隻有毫厘之差的地方,掌上席卷的脈力也悄然散去了。
“會想要躲開,就說明你還是不想死嘛,不過我倒是明白了一件事,你不是本來應該活下來的那個人,因為你太弱了。”磨劍人收了手,從腰間隨手抽出一樣器物擲到了唐樂林身邊,便徑自出了門去。
唐樂林哪裏經曆過剛才那種生死關頭,過了許久,他的腦子裏仍舊嗡嗡作響。
磨劍人走了,竹屋裏安靜的落針可聞,唐樂林緩緩的坐了起來,看了看磨劍人留下的東西,才發現原來那是一把精致的匕首。
這把匕首,唐樂林再熟悉不過了,它是唐樂林的二姐送給他的禮物,但是在那場真實的噩夢中,它卻刺在了二姐的脖子上。
“我真的殺了二姐嗎?”唐樂林自言自語,他忽然發現關於那個黑暗的房間中的一切,自己似乎有一段斷裂開來的記憶,讓他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究竟在黑屋裏發生了什麼。
一同被關在黑屋的孩子總共九個人,他們不是親兄弟姐妹,他們甚至根本不知道早在他們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被家族所選中,並注定了一天的到來。
被關進黑屋的第一天,沒有任何人告訴他們——這間房門再度開啟的條件,是隻剩下一個人活著。
起初,大家在黑暗中緊靠著坐著,沒有人覺得害怕,他們甚至還有說有笑的。
大家談天說地的聊了很多,因為唐樂林在眾人裏麵年紀最小,所以幾乎在所有的話題和回憶裏,他都是屬於被人保護的角色。
盡管是這樣,可這並不代表唐樂林的武功真的很差,隻是因為無論碰到什麼事,跟他關係要好的哥哥姐姐總是會為他挺身而出,以至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經擁有淩駕在各位兄姐之上的實力了。
不過他的心裏倒是真切的覺得,隻要有這麼多保護著自己的親人,自己就算被人嘲笑弱小也沒有什麼關係。
然而就是這樣的自己,卻成為了最後活下來的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竹屋的門口又一次響起了腳步聲,將唐樂林從回憶中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