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年 2005
Seventeen
Years 08
那年冬天蘇起陌過得很難熬。好在葉城一直陪在自己身邊，他終於沒有再和父親正麵衝突。回家的時候，他沒和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似乎一切都隻是演過的一場戲，散場了，沒人糾結戲裏的演員。父母看似關係正常，但蘇起陌畢竟知道內情，他甚至可以感覺到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那條裂縫，是無論如何也修補不了的。
看著每每一個人在廚房歎氣的母親，和在廁所偷偷發短信的父親，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牆上的全家福照還是幾年前照的，那時候自己才剛滿十歲，而今上麵都落了細細的一層灰塵，母親的容貌也不似當年的年輕，想到這兒，蘇起陌死心了。他隻是在等待，等待有一天，兩個人麵對麵的告訴他，兒子，我們要分開了。
但是先來的還是中考。
葉城辭了網吧的工作，專心的撲在學習上。蘇起陌知道自己成績不好，但是他不像因為分數而錯過了跟葉城在一個學校的機會。好像經曆了父親的事情，他也變得成熟起來，懂得孰輕孰重，每天準點兒的跟葉城一起自習，過了幾個月，竟然超過了班上大半兒人的成績。
七月底的北京最是難耐。天氣好像熱得沒了頭一樣，一日比一日更甚。葉城和蘇起陌在這樣的炙烤下走進了人生第一次頗具意義的考場。
考試持續了三天，甚至有人在考場裏暈倒，蘇起陌看著了心理壓力更大，手心裏全是汗，連筆都握得不牢靠。電風扇在頭頂呼呼的發著響聲，監考老師在身邊抱著胳膊來回的踱著步子。想著葉城在那邊也許題目都答完了，他往褲子上蹭蹭，重新低下頭刷刷的寫。
蘇起陌這半年來不算是什麼尖子生，但是基礎也是補得相當的紮實了。本以為自己出了考場會反反複複的琢磨分數的問題，可當他真正答完最後一門從教室裏出來，蘇起陌覺得什麼都不願想了。隻覺得一直背在肩上的包袱一下子卸了下來，不管今後朝向的是哪條路，索性可以一身輕鬆的走下去了。
在家裏漫無目的的等了兩個禮拜，他和葉城約好一起到學校看成績。走在學習了三年的校園裏，蘇起陌覺得也就那麼一回事兒，搞那麼多同學錄留照片的那麼複雜，到頭來真正關心的還是那單薄的三位數，什麼母校啊懷念啊早被拋到一邊兒。
所有人的分數被打印出來貼在公示欄上，他們到的時候已經圍了裏三層外三層的人，葉城不著急，悠悠的站在外麵等。蘇起陌這會兒卻覺得心慌了，一個人扒拉著左右的人擠到前麵，不斷的有人在身邊前前後後的衝撞著，穿梭著，他混雜在潮熱的人群裏，鼻腔裏都是刺鼻的汗味兒和前麵人頭發上發出的油膩味道，他顧不得這些，隻在上麵一行一行的尋找自己的名字。葉城的名字早看到了，就在第一張紙的最上方，那個高高的分數以一種昂揚而冷漠的姿態踩在萬人之上，擁有睥睨所有人所有成績的資本。
他在幾番掙紮和張望之後，終於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蘇起陌，後麵綴著屬於自己的分數。
他笑了，雖然比起葉城少了將近一百來分，但是卻已經超出了他們報考的重點中學的錄取線十來分，他做到了。
這一刻他才發現，之前所有的不在乎和灑脫，都隻是自我的一種麻痹和逃避，這個結果是他渴望著的，他的瀟灑隻是為了給自己一顆定心丸，一劑預防針，以防止因為事實的殘酷讓自己如墜深淵。
不過還是做到了。蘇起陌心裏炸開了一朵花，覺得空氣也不再那麼渾濁，雀躍的擠出人群，看到葉城一臉輕鬆的在對麵的甬路上等著自己。
“我看到你的分數了哦！”蘇起陌故作神秘的衝葉城笑，想要吊吊對方的胃口。
“喏。”葉城抬了抬下巴，示意蘇起陌朝教學樓看，蘇起陌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條紅色的大條幅正顯眼的懸掛在樓前，“熱烈祝賀我校葉城同學取得全市第二的好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