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強的草,習慣了隨風生長。

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陳辭第二天在陳家人期待的目光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陳家人驚喜壞了,陳毅又一次被派去請了趟陳大夫。

“不錯不錯,年輕人的恢複力就是會好上許多,來,辭小子你偏頭,我看下你後腦上的傷口。”

陳立業看過後連連點頭:“傷口恢複得也還行,繼續抹藥,靜養些日子吧。”

“誒,誒,謝謝陳叔。”陳伯元作為一家之主忙道謝。

“主要還是辭小子自己的造化。行了,讓他靜養著吧,我先回去了,今兒還得去趟縣裏。”

陳伯元不好再留人,送著人往門外走,“陳叔,現在城裏啥情況?我昨兒聽說富貴家的地遭了賊,又是流民幹的。這些流民真的太可恨了。”

“城裏比咱村裏嚴重多了,到處都是流民。”說著陳立業長歎一口氣。

“說起就心煩啊,家裏醫館就在城裏,不去吧終歸是我半輩子的心血,擔心得吃不好,睡不好。”

“去吧,流民紮堆,來回路上擔心被搶,到了鋪子後敲門治病的少,乞討的多。一直這麼旱下去,咱們百姓還有什麼生路啊?”

一旁同樣跟著送人的陳毅連連點頭,“是啊,再這麼下去隻怕現在這些流民的今天就是咱們的明天了。”

轉念想到屋裏的陳辭,陳毅改口補充,“就算真成了流民,我們也決計做不出來傷人的事。”

陳立業和陳伯元先是被陳毅的頭句話驚得心頭一震,聽完第二句又覺得陳毅還是太年輕了些。

陳伯元:“立業叔,你進城千萬別獨行,一定讓你家大郎二郎跟著一起,要是他們忙,你隨時來喊,讓我家大郎陪你走一遭。”

“曉得的,要是哪天我家有事不湊巧,我一定找毅小子幫忙,再過陣子辭小子身體好了,我連他都不放過。”

這話陳伯元聽得高興,“對,千萬別放過他。”

因說著話,三人步子不大,說完了還在院子裏,恰巧離陳辭的屋子不遠,不知道是上一世練就的聽力一起穿越了還是這具身體耳朵本來就不錯,陳辭將三人的話都給聽進了腦子裏。

幹旱嗎?

哦,對!原身記憶裏並州全境大旱,旱情持續了近十個月,兩季播種顆粒無收。

沒有糧食,民不聊生,不少百姓被逼成了流民,往南逃荒。

中陽縣偏南,因為有河流穿過,情況略好些,上一季的收成減產,但多多少少還收了一些,這一季就沒那麼幸運了,明明是九月豐收的季節,地裏卻是滿目枯黃的幼苗。

陳辭正想著,劉老太端著一個碗進屋,走到床前停下,將碗放在旁邊的凳子上。

“二小子,你想啥呢這麼入神?別想了,來,阿奶扶你稍微起來點好喝粥,喝完了你娘也快把藥熬好了。”

劉老太說完伸手扶人,陳辭配合著,努力靠腰力起身,盡量不把重量壓到老人家幹瘦的胳膊上。

略微起來些後劉老太在陳辭身後多墊了一個枕頭,又拿起碗,攪了攪舀了一勺,等了一會兒,見上麵熱氣散得差不多了,這才給陳辭喂去。

上次被喂飯是什麼時候?

也許是三歲前吧……

陳辭有些恍惚,恍惚得忘了張嘴,也忘了說“我自己來”的推辭話語。

“二小子,又發呆了?張嘴,奶喂你喝粥。”

可能是老人家的話太強勢,陳辭聽從地張嘴喝了。

剛被喂完粥,方霞端著黑乎乎的藥進屋,然後又是被喂藥,過程中送完人的陳伯元和陳毅也回來了,陳辭就在四雙眼睛的注視下喝完了藥。

和原身記憶中一樣,慈祥的阿奶,有擔當的父親,溫柔的母親,友愛的大哥,溫馨的一家。

昨晚接收完腦子裏的記憶後陳辭沒多少感想,但此時親身體會了陳家人的關切後,陳辭忽覺心酸酸的,也許是羨慕別人的幸福吧。

……

之後的四天陳辭都被一家子小心翼翼地嗬護著,大旱災年水糧緊張的時期,陳辭依舊每天三頓飯、四碗藥地休養著。

第五天傍晚,陳辭又喝了一碗藥,喝完忍不住和方霞商量:“娘,我身體好多了,不要再浪費水熬藥了,我擦藥就行。”

方霞不讚同,“藥不能省,沒事,家裏的水還夠。”

陳辭一聽就知道是假的,先不說他這兩天喝的藥泥味愈發明顯,就說早晚在家裏慢走一圈的功夫,家裏的餘糧早被他摸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