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幹冷幹冷,北風比尖刀還硬,割得臉皮痛。
跳下公共汽車的寶根把旅行袋甩到肩上,嘴裏吐出的霧氣濃濃的,飄。
曬暖的毛頭問,寶根哥,回家過年啊?
寶根響響地應著,將帶毛領的皮夾克拉鏈往下拉一截。
愣啥?還不快幫把手!寶根拍電視機箱子。
毛頭跑過來,幫寶根抬電視機。
康佳大彩霸,新的?
當然。寶根說,21英寸,純平的。
寶根在城裏電器公司打工,一年才回一趟家。
爹笑得合不攏嘴,娘樂得不停地咳嗽。過年了,寶根抬著大彩電回來和他們團聚,他們當然高興。
咱們的黑白電視機早該換了,寶根說。
接著,寶根就一樣一樣的從旅行袋裏往外掏東西。
爹,這是古井貢,名酒呢,孝敬您的。寶根說。
爹美得拿酒的手不停地抖。
娘,這是給您的,羊絨王的毛衣,花三百塊呢。寶根說。
娘喜得咳嗽著說,這麼……新鮮的色兒,太……豔了。我能穿?
咋不能?城裏的老太太都穿這麼豔的衣服在外麵又扭又跳的。
寶根又拿出一疊錢,這是寶根掙的。娘,您收好。
娘接過錢,數。
爹小聲問,沒給春蘭買東西嗎?
寶根說,買了,卻沒拿給爹看。
爹不再問,說,買就好,買就好。
晚上,寶根打開電視機。效果真好,一汪水兒似的,爹娘喜滋滋地看。
寶根說,你們看著,我出去一趟。
娘笑,對爹說,去找春蘭了。
寶根見過春蘭的爹娘,就貓在春蘭的小屋裏跟春蘭說話。
猜,我給你買什麼禮物了?
春蘭舉著拳頭輕擂寶根的胸,我不猜,我不猜,快給我看!
寶根把春蘭攬進懷裏,說,你肯定喜歡。
是一枚金戒指。春蘭喜歡金戒指,寶根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給春蘭買上金戒指戴。
寶根把戒指小心地戴到春蘭的手上,捧著,看。
春蘭一下就抱住寶根的腰,叫,寶根哥……
北風中的年味兒一日比一日濃,年已經來到眼前了。
村委會麻主任卻領著警察來到了寶根家。
寶根爹愣了,娘也愣了。
警察問,你是寶根?在電器公司打工?
寶根說,是。
警察拿出一把小鐵錘,問,這是你的?
看見鐵錘,寶根沒話。
你就是用這把鐵錘砸昏電器公司經理,搶去8000元錢的?警察問。
寶根說,是。
警察逮捕了寶根,寶根爹娘叫著追出門。春蘭哭成了淚人。
寶根說,爹,娘,不怨兒子。我辛辛苦苦幹活兒掙了8000塊錢工資,可那黑心的經理一分不給,他辦公桌裏有兩萬多,我隻拿了8000塊錢。春蘭,我也不想這麼幹,可我沒辦法。
寶根被帶走了,像是被割臉的北風卷走的一樣,無聲無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