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將星隕落(1 / 3)

冬天,通常來說,都不會是個打仗的好時節。

可是戰爭突然來臨的時候,誰也沒有選擇的權力,人們能做的,就是用命去拚,拚出戰勝或戰敗後歸家的日子。

原本以為會繼續膠著下去的戰爭在冬天也將要過去一半的時候突然有了變化,這變化來自東月國。

先是幾封來自月都的詔書,待統兵元帥按照指令調整了屬下將官後,竟然又來了詔書,改了原先的任命,盡管不滿,但想起皇帝的脾氣,無法,元帥隻得再度調整。誰知沒多久,許是那兩次調整觸動了京城裏權貴們的神經,詔書再次傳過來,聲色俱厲地責問統帥,結果,又是一番調整。

這麼折騰下來,仗沒打多少,東月國遠征軍的軍心卻是在東靜王和月都這兩邊動了又動。

接著,東月國內部的各路王侯也紛紛接到了通過或明或暗渠道送來的詔書。在那方代表最高權力的玉璽印旁的文字帶來了猜疑、竊喜、狂怒,種種心緒立刻占據了新月半島,猶如卷起一場冬日風暴。

而知道真實原因的,隻有兩路人。一路是丟了玉璽的東月國皇帝及其最心腹的臣子,對這混亂自然是恨得牙癢癢,可惜偏偏抓不到偷玉璽的那小賊,也無法威逼利誘昭國交出此人;一路是得到了玉璽的昭國東靜王等人,這混亂是他們用顧顯順回來的玉璽一手造出來的,就等著混亂升級然後一舉反攻。

而按照嚴陌瑛的部署,更大的行動,還在後頭。

“王爺,他們已經全部布置好了。”

軍事會議要結束時,沈玨推門進來,報告了來自東月國的好消息。眾人臉上頓時一片欣喜之色,陳良道撫著須,朗笑道。

“太好了,我們早就等著這一天了。”

“嗯。傳令下去,照原定計劃,要準備收網了!”

沈燏在帥座上坐直身體,明亮的燈火把他俊朗的臉部輪廓勾勒得更加清晰,那豪爽的笑容越加散發出令人信服的力量。他轉頭看向身邊肚腹已高高隆起的妻子,笑容裏添上了幾抹溫柔。

“盈川,這是我們真正的第一仗,你要看著!”

“我會的。”

沈盈川放下手中來自雁城的軍情,把笑容轉向沈燏,又想起什麼來,皺眉道。

“不過姐姐那裏,燏,我想還是送姐姐離開一陣子。姐姐她對戰爭有著本能的排斥,陪我到臨海已是極限,我不想讓她親身感受戰場。”

“好,我且安排人送她去臨海郡府避一陣子。”

聽見沈盈川這麼說,在場諸人有點費解。

自嫁給沈燏以來,沈盈川已經展現了她的處事能力,知道她還為沈燏牽連著蕭門的人不多,但他們對沈盈川的承認已經足夠說服剩餘的人。尤其沈燏逢重大軍事必讓盈川參與,並且每次都認真聽取盈川的意見,這給了盈川更多展示自己能力的機會,也更讓眾人知道了東靜王妃的特別。

隻是,所有人都明白他們做的是把腦袋放在刀口上的事,他們隻希望有能力的人參與進來。而王妃所說的那個姐姐,他們見過,樣貌普通,話也不多,不懂醫藥不習武藝,更不會像王妃這樣出現在軍事會議上,有必要如此費心嗎?而且既然這麼排斥戰爭,那幹嘛還要大老遠跟著王妃來臨海?要挑人陪伴至少也挑個武功高的女侍啊。

沈燏看看眾人,心中明了大家那片刻的疑惑是什麼,他也不說,隻揮手示意道。

“好了,今日就到這裏,諸位回去好生準備。這場仗,本王要打得東月國再不敢覬覦我昭國一顆細砂!”

“末將遵命!”

“盈川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千萬注意身體。”

“嗯,我知道的,燏你放心。”

扶起沈盈川,沈燏將她送到門口,交給正好走過來的蘭塵。看她們走遠,他轉身吩咐沈瑄叫來陳良道。

“王爺還有何事?”

看沈燏站在窗前遠眺暮色下的大海,陳良道出聲問道。半晌,沈燏微微側身,回頭問他。

“陳先生認為這場仗和接下去的仗,本王有多少贏的幾率?”

沒料到沈燏現在會問這個,陳良道愣了愣,才道。

“不管有多大幾率,王爺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況且有了蕭門、嚴陌瑛、顧顯等人相助,三萬禁軍也已到手,王爺何愁不贏?”

“你說得對,這場戰役,本王不得不打,也不想不打。不過本王聽盈川的姐姐說過這麼句話……”

“什麼話?”

“曆史總是喜歡跟人開玩笑的,讓千秋大業因為一個感冒而功虧一簣,讓曠世英雄因為一次醉酒而功敗垂成,這就是曆史常幹的事兒。所以,在事情未底定之前,千萬別對自己說——我已經成功了。”

“……王爺可是在擔心著什麼?”

“對,我擔心。”

沈燏完全轉過身體來,炯然的目光直直射向這位跟隨他多年的謀士。

“那個位子,我必須得到,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把它送給那個人,我會不惜一切地打贏所有的戰役。可是,我現在有點擔心了,因為我還沒有告訴任何人,那位子究竟是要為誰而準備的,假如我死在戰場上……陳先生,假如我死在戰場上,我希望你可以成為延續我願望的人。”

不解地看著一臉鄭重的沈燏,這話有些莫名,陳良道認真回想著。猛然回過味兒來的刹那,他頓時一驚,不禁後退兩步,驚異地盯著他本以為自己應該非常了解的東靜王。

沈燏任他打量,自己的計劃確實匪夷所思了些,但陳良道必須接受。

“我希望,你能忠誠於盈川,如同忠誠於我一般!”

“……王爺……”

穿著普通士兵的盔甲,吳鴻站在自己的營帳前。

現在,他的身份就是沈燏帶來的三萬禁軍中一名最底層管著十名士兵的隊正。易過容貌,黑黝黝的臉龐普通至極,根本看不出有多年前馮家莊上那個溫和如玉的男子半點影子。

“嘿,兄弟,發什麼呆呢?又想家中那個娘們兒啦?”

大剌剌的聲音從旁邊營帳傳來,吳鴻冷冷地轉頭看去,那副神態看在別人眼裏,卻頗有些呆氣。來的是同伴,不是要在戰場上與東月國搏擊的同伴,而是皇帝選來要殺了他的兄弟的同伴。

招惹到這樣的殺身之禍,怨不得誰?

東靜王功高震主,又有怎麼都甩不掉的嫌疑,這在皇帝那裏是很輕易就可以放大的,所以,真怨不得誰。

“你去過啦?”

粗啞的聲音從吳鴻的嗓子裏發出來,一語雙關的問句淹沒在周圍士兵們的吵鬧聲裏,引不起任何注意。

“去過了。”

“咋樣?有中意的嗎?”

“嗨,別提啦,啥都沒看到,這見鬼的臨海,跟京城可真是沒法兒比。”

“以後再去瞅瞅?”

“再瞅也沒用,還不如另找個地兒呢。”

吳鴻抬頭看看沈燏行營所在的方向,點點頭,道。

“得了,估摸著也快打仗了,收斂點吧。”

“嗯,說起來還是打仗好咧,誰知道你是誰,反正殺了人就可以活著回去見老相好,還能升官發財了!不過咱這也是腦袋別褲腰帶上的活兒,哪兒跑來一支冷箭這麼一戳,得,憑你再厲害,也得去見閻王!”

“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