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夏娜一指張致遠，動作簡潔明了，意思簡單易懂。
“他？”威爾艾米娜又看向了張致遠，眼神中滿是疑惑。
“如果你是在對我說話，那麼請不要用他這個字，這會讓我以為你在說阪井悠二。如果你不是在對我說話，那麼請不要對著我，謝謝。”
“張，你今天怎麼了？感覺好像吃了槍藥一樣……”夏娜奇怪的問道。
“如果你費盡心思千鈞一發的救了別人一命卻轉手就被摔了出去，然後你還得知你不得不和你剛剛救下來的這個人打一架才行，我想你的心情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張致遠說道。
“對不起，我不明白。”威爾艾米娜終於意識到自己應該先跟誰說話了——在這裏，夏娜絕對不是有資格做領導的那個——“為什麼我一定要和閣下打一架是也？”
“因為你要破壞零時迷子的密斯提斯，而我要阻止你這個行為，你覺得不打行嗎？”張致遠問道。
“破壞？破壞是指……”悠二終於有點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殺了你。”張致遠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難道不應該嗎？有情報說，紅世魔王集團化妝舞會已經盯上了零時迷子是也，如果在此處與他們開戰的話，波及必然甚大是也，對世界和諧也會造成非常不利的影響是也，綜合判定，將密斯提斯破壞乃是最合適的舉動是也。”
“最優選擇。”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傳來，估計是威爾艾米娜的契約魔王“夢幻冠帶”蒂雅瑪特。
“好啊，既然你願意講理，那麼我們就稍微有點共同語言了，紅世魔王小姐。”
“我不是紅世魔王，我是火霧戰士是也。”威爾艾米娜糾正道。
“可是我看你的思維方式和紅世魔王一模一樣，你真的不是紅世魔王？”
“我的思維方式哪裏和紅世魔王一樣是也？”威爾艾米娜問道。
“說明需要。”蒂雅瑪特補充道。
“物種歧視。你之所以可以毫不猶豫的下決心破壞密斯提斯，一個前提就是你並不把火炬當做一個應該重視的存在對吧？”
“他們隻是當事人的殘渣是也。”
“現在他站在這裏，作為阪井悠二，思考著阪井悠二思考的事情，做著阪井悠二會做的事，我看不出火炬阪井悠二和人類阪井悠二的區別。”
“他本體的存在已經被吞食了是也，現在之所以還在這裏隻是因為零時迷子可以補充他的存在之力是也。本質上說，他已經不是人類了是也。”
“本質上說，火霧戰士也不是人類，如果有魔王盯上了贄殿遮那，你是不是也打算破壞了夏——炎發灼眼的討伐者？”
“這是不同的是也。”
“我沒看到有任何不同。隻要耗光了存在之力，火炬和火霧戰士都無法存活。沒錯，一個火炬一般隻能活六七天，死後整個世界都不會記得他的存在，但是火霧戰士難道不是類似的嗎？現在除了外界宿和其他的火霧戰士，誰還記得你們的過去現在未來？我沒有看到你們和火炬有任何不同之處。”
“這……”
“你之所以能夠以物品的口氣討論火炬，也不過是因為火炬們通常不會對這件事情做出反應，無論你怎麼稱呼他們，怎麼擺弄他們也都無所謂。但是真不幸，一個體內有著零時迷子的密斯提斯，恐怕並不是可以這麼做的對象。他存在，他呼吸，他運動，他消耗，他甚至可能長生不老，他和你的區別在哪裏？就隻是因為你有足夠的力量可以將他捏扁揉圓，所以就可以無視他的自身意誌，將他當做物品？紅世魔王正是因為人類對於他們來說毫無還手之力，所以才會將人類當做食糧而不是平等的存在，我認為你的邏輯和紅世魔王的想法沒有任何不同。”
“我……”
“一個存在，難道說，就因為他隨時可能消失，就不把他當做一個平等的對象來看待了嗎？那我本人在這裏也可以將你們火霧戰士看做是低等生物，因為你們對這個世界來說根本不存在，一旦用光存在之力就不會有任何人記得你們的存在。你和火炬的差距在哪裏？不就是因為你有個契約的紅世魔王嗎？所以你們就比火炬高一等？拋去你的力量，拋去你的契約魔王，拋去你長久以來形成的偏見，好好審視一下自身。就因為火炬們不會反抗，所以你就盡可以當他們是物品隨意破壞？他們難道不是在走動嗎？他們難道不是在思考嗎？他們難道不能影響這個世界嗎？他們消極避世，所以就活該被當成物品？阪井悠二，你想死一次嗎？啊不對，你想再死一次嗎？”
“我已經死過了，我不想再死了。”悠二非常能夠領會張致遠的意思。
“看到了？來自火炬的呼聲。他是物品嗎？他是可以隨意處置的嗎？就因為你有力量，你就能夠為了一己安危隨便將他破壞？不要講什麼世界和諧，那全是屁話。你們聯合起來滅亞西斯的時候，我沒看到這個世界崩潰了。戰爭又怎麼樣？就因為有魔王盯上了密斯提斯，你們就隻好明哲保身，依靠犧牲弱小存在來維持所謂什麼狗屁的世界和諧？那當這個什麼化妝舞會說，他們要在這裏發動吞食都市的時候，你們為了不戰爭，就任由他們發動？犧牲一座城市而已，百十萬的人口，沒什麼大不了的。是嗎？如果你無法任由這種情況發生，可是你現在又理直氣壯的要求一個密斯提斯為了你們不和紅世魔王衝突而付出生命的代價？你的道理何在？”
“這……”
“什麼是一個存在？什麼是我們應該平等相對的存在？在這世界上，有著存在之力的每一樣活物，難道不都是平等的嗎？為什麼火炬就是物品？說是人類的殘渣，難道你們不是？將自身全部的存在獻給魔王，你們還算是人嗎？你們比人類高級？你們自身的存在早就消失了不是嗎？誰也不會記得你們了不是嗎？你們根本就是已經燃燒光了的火炬，不是嗎？兩個世紀以前，黑人不是平等的存在。一個世紀以前，女人不是平等的存在。現在，火炬不是平等的存在。這難道不是某種歧視嗎？你們有什麼樣的權利去判定火炬不是平等存在而是物品？……Thequestionisnot,cantheyreason?Nor,cantheytalk?But,cantheysuffer？（問題不在於‘它們能思考嗎？’也不在於‘它們能說話嗎？’而在於‘它們能感受到痛苦嗎？’）悠二，聽到有人要殺你，你會痛苦嗎？”
“當然會。”
“看到了吧？現在你來告訴我，你的理論和紅世魔王以人類為食的想法有什麼不同？”張致遠質問道。
威爾艾米娜沉默了半晌才說道：“你說的對，我們不能將火炬視為不平等的存在，這是我的錯誤是也。但是問題是，如果我們要在這裏開戰，必然會對禦崎市造成巨大影響是也。與其到那個時候犧牲更多的人類，不如現在在這裏破壞一個密斯提斯，你覺得呢？”
“十九世紀的古典功利主義（注，威爾艾米娜的說法是傑裏米邊沁的功利主義學說，有趣的是，張致遠所說的英文同樣來自邊沁的著作），你的頭腦還真是僵化。”張致遠諷刺道，“為了大多數人的福祉就去犧牲少數人的性命，你以為這是正義？不好意思，我們管這個叫做多數暴政（theTyrannyoftheMajority）。如果我一個人的死能夠拯救千萬家，那也許我會毅然赴死。但是誰要敢跟我說因為這樣所以你去死吧，那我一定會在死之前先把他砍成碎片。為了拯救多數人，少數人主動犧牲自己，我們管這個叫做高尚。但是這是必須的嗎？少數人必須要付出生命嗎？不付出生命就是可恥嗎？顯然不是。高尚的下麵叫做平庸，平庸的下麵才是可恥。我當然可以高尚的選擇為了大多數犧牲我自己，我也可以平庸的選擇不這麼做，除非我為了自己的生存揮刀砍向那些人，這才叫可恥。如果殺一人可救千萬人，你一定會去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