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令公探查中發現,此穀深僅二裏餘,口寬五十餘丈,內寬三十丈,地勢是口低內高,延坡上行穀底有破房數座,看情形原來住有三五戶人家,現在已成狐兔之窩,且喜村中有山泉一眼尚可飲用,穀地兩邊、穀底皆是高不可攀的陡峰,竟是一座死穀。
楊令公回到穀口對二子道:“這是一條死穀,出路就是穀口,我們除了固守待援,別無他法,且喜此穀地形複雜,易守難攻,穀底有山泉水可用,現在天已晚,遼軍不會夜攻,派哨後就地休息。”
次日天明,遼軍在穀口兩邊的山上不斷扔石頭,射暗箭,造成威脅。令公叫楊延昭領二百名健壯的士兵隱蔽在穀口兩側山上看不到的死角,警戒。讓其餘一千多人全部撤到穀底休息褁傷、待命。
連續兩天,遼軍除射冷箭,扔石塊外並無大的動作。倒是宋軍的糧草成了大問題,穀內所有能上去的山頭都看過,除了幾十塊沒有莊稼的雞窩地外,就是穀底的一座小山頭上有數畝平地,一座荒廢的四合院‘蘇武廟’。兩天內穀地能吃的野菜、樹葉已告絕跡,第三日殺戰馬褁腹,第五日全軍能入腹之物僅泉水矣!援軍仍無消息,對於楊家這千餘名將士來說,韓昌的另一股秘密部隊——饑餓的進攻已全麵開始。
俗話講:天無絕人之路,此話誠不我欺!瞧!安靜了五天的穀口終於有了動靜。先是傳來輕微的搬石聲,接著亮出兩盞紅燈,四個人悄悄向穀內摸來。值夜的楊延昭帶人突然撲上,將毫無反抗之意的四人扭住,來人低聲問:“楊家那位在此?”楊延昭細看來人頭上有兩根野雞翎、胸前垂白狐尾,知是遼邦大人物,就現身道:“六郎楊延昭在此!爾等是何人?欲何為?”來人將帽子一取上前一步道:“六弟!我乃你四哥延郎啊!”“四哥!”“六弟!”兄弟二人激動的抱在一起、、、、、、
先是,楊延郎在金沙灘馬傷落地,自刎不及被俘。在遼兵押送他去韓昌大營的路上不停掙紮叫罵,引起路邊一隊女兵圍看,為首的是蕭太後的三女兒耶律玉鏡公主。她先是被四郎寧死不屈的精神所感動;後是被四郎劍眉朗目,英挺俊俏的孺雅氣質所吸引;不由拿四郎與本國的年輕都督、平章乃至姐夫韓昌做比較、、、、、、臉上一熱,突發奇想,令女兵出麵要人。押解的小平章見是刁蠻成性的三公主發話,何敢不聽,就把四郎交給女兵帶走。耶律玉鏡將楊四郎帶到蕭天佑的大帳,對蕭耳語道:“請舅父問明此人身世,而後呢、、、、、、就告知母後,道罷臉一紅就跑。
蕭天佑自然明白外甥女的心思,就和氣地問四郎姓啥、名誰、軍中何職。四郎把頭一昂道:“要殺便殺,何必多問!”蕭天右哈哈一笑道:“小將軍既然死都不怕,報個名姓又有何妨!難道宋軍將領皆無名氏耶?”四郎怒曰:“化外蠻夷才是無名氏後人!某姓木,名易,字月良,在宋官拜遊擊將軍。”“這就是了!敢問木將軍仙鄉何處,府中想必椿萱並茂,人丁濟濟?”楊四郎不由暗想:蕭天佑官居相位,這麼客氣地與戰俘談話,必有陰謀!得小心應付,我不如先編一套瞎話搪塞,看其用意何在。就客氣地道:“回丞相話,小將家住汴京臥龍街,自幼隨家父四海經商,行蹤不定,六歲緣遇蓬萊異客,授藝經年,藝滿投汴京衛行伍至今。父親南洋經商未歸,家中僅老母親在堂,一仆照門而已。小將在金沙灘護駕,亂軍中馬傷被俘。丞相日理萬機何故有遐問此?”“妙哉!妙哉!來人!給木將軍鬆綁、看坐,上茶!”蕭天佑哈哈一笑道:“將軍且寬坐,待本閣細細道來!家姐肖太後有一小女名‘玉鏡’,好武事,喜漢書,崇拜中原人物,有願誓:非漢人儒將不嫁!母肖太後亦不可奪誌焉!惜呼,遼宋互為敵國,戰火不斷,如斯良人,何處可覓?天降將軍逢緣,玉鏡親解將軍送老夫處,其心不言而喻矣!將軍秀外慧中,乃知書通情之人,必能從善如流,隨遇而安。””楊延朗暗想:兄弟八人已有四人遇難,五、六、七弟生死難料,我如拒婚被殺,與家、國何益!莫如答應,尋機複仇。肖天佑見小將低頭不語,又勸道:“吾知將軍乃忠孝之人,但人必須活著方能言及其他。將軍招為駙馬,即是大遼皇親國戚,日後兩國議和,還有返鄉探母之望,望將軍三思!”四郎道:“丞相美意小將極是承情,隻是身為武將日後、、、、、、”“放心!今後不會令你去與宋將交戰!”“如此,小將謝丞相錯愛之情!”“好!好!話雖如此,事情尚須太後定舵。你就在本閣大營沐浴、更衣、休息,靜待佳音,本閣這就去奏知太後,哈哈!”
肖太後是中原人,對契丹人的粗俗野蠻性格、醜陋怪異且不修邊幅的相貌、本就瞧不起,也常為玉鏡的婚事煩心。聽奏四郎人好、女兒首肯,肖天佑願意保媒也就樂於玉成。契丹人男婚女嫁,習俗隨合,皇家辦事,諸多方便。當天就張燈結彩,吹吹打打、把昨日恨之入骨的敵方勇將楊延郎,瞬間變成,今夕舉國仰慕的東床嬌客木易駙馬。洞房花燭夜,楊四郎雖是逢場作戲,畢竟是過來之人,對於‘勝於畫眉者的閨房之樂’輕車熟路。自然把真心實意、初嚐海棠雨露的公主侍候的飄飄欲仙,不知今夕何夕!心中對格郎的愛意與日俱增。
一日,楊延朗聽衛士說起:楊令公被困陳家穀絕地,內無糧草,外無救兵,再過幾日就可成擒。驚得魂飛魄散,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宮內走來走去,終思得一計。隨拿出一副愁眉苦臉、憂心忡忡的樣子對耶律玉鏡道:“愛妻啊!你我夫妻情深似海,本欲百年好合、白頭到老。豈料天不佑我,數日之內吾必須舍你西去!”耶律玉鏡聞聽如遭雷擊,顫驚驚地問道:“夫君不要嚇我!好端端的人何以會死?”“原因告訴你也沒用!不講也罷!”“豈有此理!你貴為當朝駙馬,身居皇家內行宮!誰能致你於死地?就算大遼國塌了天吧!還有母後接著,也掄不到你死呀!快告訴我原因何在!不然,我就先死給你看!”楊延朗長歎了聲氣,道:“賢妻有所不知,向年我在潘仁美麾下為將,押運糧草過太行山時中計被山賊劫奪,論罪當斬。宋副帥楊繼業為我講情,並親率楊家兵去山寨奪回糧草換回我的性命、、、、、、。大丈夫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況救命之恩呼!某曾對天發誓:日後楊令公有難必舍命以報!違誓則天打雷轟、死無葬身之地!昨聽人言,楊令公被困陳家穀絕地,我知其有難而無力救助,大丈夫有恩難報,還有何顏苟活世上!想來想去隻有自殺應誓,以酬知己罷了!”公主一聽像霜打的黃瓜——蔫了臉。那時人們都信‘天道輪回報應之說’她想:不救楊繼業,夫君得死;救楊繼業則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甭說太後,隻怕全大遼同意者幾稀,真叫人進退維穀、、、、、、、無奈把玉牙一咬道:“如何救他?難道你我二人領親兵去把守穀口的兵將殺了,放他出走!”“那道不必!能偷偷送去點吃的就算盡心了!”。耶律玉鏡鬆了口氣道:“如果僅是送點糧草嘛!倒也不難,不過僅做一次,以後可就不能再管了!”四郎道:“這種事,一次已過,豈可再為!可有法送貨嗎?”玉鏡道:“為今之計隻有我去告準母後,以外出圍獵為由,多帶親兵糧草,見機行事送去罷了!”
次日夫婦二人帶五百名駙馬府親兵,拉上五日的糧草及帳篷等物,到陳家穀附近設下圍場打獵。傍晚,夫妻二人到穀口守衛營查看,恰主將耶律學古去帥營議事。副將耶律恩原是耶律玉鏡的護衛長,一次玉鏡的馬驚,他拚死拉住馬韁,被怒馬拖地十幾丈背上擦傷多處,解了公主之危。耶律玉鏡念其忠誠推薦到軍中做了一名副將。這小子感恩,把玉鏡的話奉若聖旨從不打折扣。他聽報三公主降臨,趕快出迎。耶律玉鏡對他耳語道:“我來此地有兩件事,一是陪駙馬出來圍獵帶的糧草不多,駙馬還沒有玩盡興,就近向你借幾車。二是駙馬聽說穀中被圍的人中,有個老鄉叫‘黑大個’,是個宋軍伍長,想把他弄出來當親隨。你能辦否?”耶律恩道:“糧草沒問題,隨便拿!放出個吧小兵,也不是什麼大事,小人隻是擔心駙馬進去後的安危,一旦駙馬出事小人十個頭也不夠殺!”“這我有安排,不用你操心!你隻要把守穀口的人馬調離半個時辰即可完事。記住!此事隻能你知、我知,若他人知道,本公主不怕,你可就倒黴了!”“小的明白!為了公主,小的死也樂意!”耶律恩道罷,傳令守軍提前換崗回營。讓公主帶的親兵接防,自己陪著耶律玉鏡遠遠敘話,放任駙馬進穀找人。楊延郎立即命親兵將糧草往穀內搬,自己先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