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思索,鴻天書總算想明白所謂的麵子工程是怎麼回事。華夏國的城市衛生評比,關係到帝都對城市的重視程度,為了保持城市的幹淨整潔和市容市貌,把尚未開發的貧民窟用圍牆隔離開來,就顯得尤為必要了。能把這麼多巨大圍牆建起來,市政府可以說是用心良苦,投入了很大一筆資金。
鴻天書苦笑,這每一塊圍牆區的入口都非常隱蔽,遠離交通幹道,如果不是刻意尋找,還真不太容易發現。貧民窟內的環境,更是各種髒亂差,垃圾汙水隨便倒,蒼蠅蚊子隨處飛。磚瓦房,棚戶房,茅草屋,基本都是清一色的油汙之色。除了環境,另一大特色,恐怕要屬沙丁魚一樣的人口密度了。鴻天書估算,陳道失家附近百米的圓形區域內,居住的人口多達四五千人。
想到昔日豪華的住所與貧民窟環境的巨大差異,鴻天書的心微微下沉。他想到此刻陳道失占著自己的身體,過的是一種怎樣的生活。然而這種生活原本應該是屬於他的。
“陳道失!”鴻天書一字一頓說著,臉上猙獰閃現,心中恨地咬牙切齒!
鴻天書確實恨,陳道失家境極端窘困,他把身上沉重的包袱都甩給了他,還奪走了他的一切!
這種恨,連帶著對於陳道失這個貧窮的家庭,他也深惡痛絕起來。貧窮很可怕,他也知道許多人正經受著貧窮、饑餓。但過去富裕的自己卻活得很坦然,因為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更明白自己不是什麼聖人,沒有救苦救難的菩薩心腸。
就像城市中的巨大圍牆,隨處可見,他自小在這個城市長大,要說不知道圍牆後麵是什麼,又怎麼可能呢?隻是,他活在圍牆外,沒有必要去知道圍牆裏麵是什麼。裏麵的人,裏麵的環境是好是壞與他都沒有任何關係。此刻突然明白,不過是因為他已經身處在這個環境中,無法再揣著明白當糊塗。
貧民窟的人固然活得艱辛,令人看了心酸。但人各有命,窮有窮的命,富有富的命!他不是神,也不是統治者,沒有辦法給予他們好的生活狀況,更不可能改變這些人的命。他非常認同那個電話裏的聲音,自己就是個小人物,對窮苦之人可以抱有同情,但沒必要因為自己富有而抱有負罪心理!
好一會功夫,胸口剛鬱積的怒氣瞬間冰消融解,鴻天書出奇的寧靜下來,心如止水,仿佛剛才的怒意不曾有過。他努力地坐起身子,背靠牆上,低頭‘咦’了一聲。
片刻後,鴻天書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身上的變化。自那大病一場之後,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境變得與眾不同,具體如何不同,他也不是特別清楚,隻是覺得如今的自己能夠快速從浮躁、惱怒等不良情緒中平靜下來,心中越靜,耳聽,眼視等感官能力越強,有一次,他甚至聽到了百米外的兩人說話。
耳朵聽力增強,不管是什麼原因,總歸是好事一件。但隨著記憶回放,幾天前發生的另一件詭異的事情再次浮現眼簾,則令他整個人不禁陷入深深的沉默。
詭異的事情大概要追溯到一周前,也就是接到陳道失家的兩日後。他躺在床上,並未睡死,突然聽到床邊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起初他誤以為是老鼠磨牙的聲音,並沒在意,可那聲音響了一陣,不僅沒有停下,反倒加大了音量,嘰裏呱啦的,像極了二人談話的聲音。他心中一驚,本能發覺出不對勁,於是偷偷眯開一條眼縫,想看究竟是什麼人在他床邊交談。
這一看,他差點嚇出魂來,床邊根本一個人都沒有,而那談話聲仍在繼續。他認真地聽,百分之百肯定,聲音的源頭就在床邊沒錯,可眼珠移來移去,就是找不到半個人,仿佛這聲音是憑空產生的,飄忽不定。
鴻天書心思凝重,他不太相信這是幻覺,因為聲音的發音抑揚頓挫,像是某種未知的奇怪語言,發音過程也似乎具有奇異魔力,明明音量不大,卻極其刺耳。
於是,他睜開眼睛,伸手用力往床邊一撈,什麼都沒撈到,而這一舉動,卻使得剛才還暢談不止的詭異聲音嘎然止住。此後,這聲音一直沒再響起,直到陳道失的父母告訴他,那個時間段內,鄰居一戶人家,有兩個人猝死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