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還沉浸在誰會是老鼠屎的悲壯中,雜亂無章地說,有。
程素妹顯然不滿,高聲說:“早上都沒吃飯?!拿出點鬥誌來,要像個戰士,有沒有信心?!”
“有!”聲如洪鍾,要把教室的天花板都掀翻了。
張大毛一臉嚴肅,又寫了一行字:這個女人好可怕!
吳昊天隻好又回:娶回去當老婆。
接下來點名。點到白蘭梅的時候,吳昊天看見大蝦如坐針氈,屁股在凳子上亂晃。點到王香香的時候,他心裏不免咯噔一聲,緋聞女友也來複讀了?他順著“到”的聲音找過去,正碰上王香香滾燙的目光,兩個人的臉刷地就紅了。
真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接下來重新分配座位,王香香就坐在吳昊天的前排。眼睛一睜,是王香香,眼睛一閉,還是王香香,眼睛一睜一閉,滿腦子都是王香香。雖然張大毛還和他同桌,可以偷空假裝放鬆一下,但就怕王香香有事沒事地甩馬尾辮,她一甩辮子,他心裏就七上八下的。吳昊天想,完了,中了王香香的七竅迷魂散啦。
程素妹又任命了一名臨時班長,叫朱林,是應屆生。事後聽說,朱林的老爸是縣城工商局的副局長。副局長找了校長,校長又找了程素妹,程素妹就賣了個麵子。朱林搖身一變,成了高三(七)班的首任父母官,任期是X或者Y。
接下來正式上課。
曆史老師滿麵紅光,幾步就跨到了講台上。他說:“上課!”
朱林說:“起立!”
同學們呼啦起來敬禮,個個胸脯鼓起,腰堅挺。吳昊天也想挺,但王香香的背影塞滿了眼球,挺了幾下,還是沒挺起來。
曆史老師照例來了段開場白,他說:“同學們,曆史這門課,大家不要以為是門副課就掉以輕心,副課也是一百分,你考不好,照樣要砸鍋。砸鍋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你要回家種地,或者反複寫高考這段曆史。寫一次可以,寫兩次也可以,但無限期地寫下去,你就臉長了,就是孔乙己的二表弟……”
教室裏突然炸了鍋,哄笑聲一片。
吳昊天聽了,心裏就很不舒服,呼啦啦瘋長了很多茅草。怎麼是老師就喜歡拿臉說事!你見過孔乙己的二表弟嗎?孔乙己的二表弟姓什麼?哪裏人士?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醜還是俊?有沒有長齙牙?吃撐了會不會打嗝放屁?一生娶了幾個女人?他知道平行四邊形和梯形的區別嗎?會使用圓規畫圈圈嗎?知道牛頓和萬有引力嗎?會寫“馬尾辮”三個字嗎?晚上睡覺洗不洗腳?早上起床刷不刷牙?他會把老鼠屎和不守紀律的學生掛鉤嗎?魯迅老人家都不知道,你個曆史老師又不是舞文弄墨的作家,就知道裂開大嘴喝稀飯——扯謅!他越想越氣,哼哼著象老牛一樣喘氣。
張大毛小聲說:“我靠,我都寫了兩次了,快成二表弟了。”
吳昊天不滿地嘟囔了一句:“堅決不做二表弟,要做也做大表弟。”
曆史老師繼續說:“我們要創造曆史,而不是重複曆史。學好曆史沒有什麼訣竅,關鍵要靠死記硬背,象年代呀、地點呀、事件呀、人物呀、意義呀等等,沒有一項不需要爛熟於心。應屆生可能不明白,可能以為大學不是死記硬背出來的,你們可以問問複讀生,哪一個不是把曆史倒背如流。倒背如流都沒考上,你們不背,又怎麼能考上?”
全班應屆生豔羨的目光,齊刷刷地聚集在複讀生的頭上、臉上、背上,甚至連屁股也不放過。
吳昊天一點也沒感覺到榮耀,反而恨得牙根癢癢。曆史老師說的全是屁話,他不僅不能倒背如流,正背也流不起來。要真能倒背如流,何苦還來學校浪費父母的血汗錢,繼續抱窩?
曆史老師繼續說:“打鐵還須自身硬,你不下功夫背,肯定硬不起來。”
張大毛就小聲嘀咕說:“吳昊天,你硬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