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井茶湯素來顏色清淡,被這梅子青的龍泉瓷一襯,到更顯得鮮亮可人。葉底也是色澤嫩綠,從杯口望去,整齊一色的雀舌在杯底根根直立。雖不是最細嫩的茶芽,但從這景致來看,倒是比那頂尖的蓮心還要美妙些。“如此美景,叫人不忍猝吟。”納蘭取了一杯,輕輕一嗅,隻覺一股香氣幽雅清高,叫人好不陶醉。王陽明見了納蘭如此陶醉,心頭一暖,脫口而出,“從來佳茗似佳人,更未見有堪居納蘭之右者。”納蘭麵色微紅,更見嬌豔。隋便左右看看,也是暗暗叫好,“配陽明公者,當為納蘭。”王陽明見納蘭麵露嬌羞,方覺莽撞失言,倒是當著隋便的麵就說出了口。隋便呆呆的看著王陽明、納蘭兩人,不知不覺就想到了寧可。
三人正自想著心事,倒是誰也不開口了,屋內隻有那幾縷茶香微微升起,襯著窗外湖光山色,幾片白雲,倒也別有意境。隻是終究有人見不得這等悠閑雅趣,就聽得那門外傳來陣陣喧鬧,接著就是“嘭”的一聲,卻是屋門被人用大力撞開,力量之大,很有幾塊碎木屑飛到了三人的茶碗裏,就見幾點青綠的水色濺開了,在青白的桌麵上鋪開了一幅水墨。
隋便眉頭輕皺,卻硬是沒有發作。逃亡的這幾日裏,倒是將他大少爺的脾磨去不少。他抬頭看了看王陽明、納蘭兩人,王陽明依舊是從容微笑,不見怒色。隋便心裏點頭,為王陽明的氣度所折,“當得如此,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方為我輩本色。”又見納蘭神色不渝,表情冷淡,秀眉微蹇,顯是不滿有人打擾了清淨。再轉頭看那闖進來的人,隻一眼,就感到撲麵而來的殺氣,這卻與嚴州府那些潑皮流氓身上的殺氣截然不同,隋便甚至覺得就有無數的厲鬼纏繞著那人,在拚命的嘶吼咆哮,濃厚的凶煞之氣將那人身周三米的地界都映成了一片血紅。隋便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等情景已經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範圍。
那人一步接一步的往前逼近,隋便這才看見那人身後樓外樓的掌櫃兀自躺在地上抽緒,兩眼大睜著,卻是被嚇得暈了過去。那人再逼近一步,隋便隻覺得全身不由自主的恐懼發抖,連帶得坐下的椅子也發出了“咯吱咯吱”的呻吟。那人再逼近一步,如今距離隋便三人隻有五六步的距離了,隋便的額頭上都已滲出了汗水,空氣重得象山,壓下來,大有將隋便壓成粉碎之意,隋便的毛孔裏都流出了細細的血絲。那人還待再進一步,抬起腳來,卻是無論如何放不下了。隋便一時之間感到全身一陣放鬆,肌肉鼓脹開來,卻是體內壓力太大,不得不擠壓得全身的肌肉都向外擴張。
王陽明仍是從容不迫,一派儒雅。納蘭輕啟朱唇,一字一頓的念道,“看你的後麵。”那人果真扭頭向後看去,隋便就看見那人身邊的血紅色一陣收縮,身上的冤魂都哈哈大笑起來,有的麵目猙獰,有的齜牙咧嘴。納蘭再說道,“無邊地獄。”那人全身都顫抖起來,冷汗連連,就仿佛真的看見了無邊地獄。那人身上的冤魂已經有好些掙出了他的身體,狂笑著將那人抱住,猛力撕扯。不知道為什麼,隋便覺得那些鬼魂在撕扯著那人的靈魂,似乎想要將他的靈魂一並扯出來。
納蘭繼續說道,“身若骷髏。”令人恐懼的事發生了,那人的身上的皮肉迅速的萎縮下去,很快的筋絡也都開始腐爛,血液更是直接蒸發掉了,手指等處都已露出了骷髏來。隋便忍不住就幹嘔起來,今日卻是什麼都沒有來得及吃,隻能吐出些苦水來。納蘭也是麵色慘白,一雙手緊緊的揪住了王陽明的衣服,手背的青筋俱都顯露出來。王陽明憐惜的反手握住納蘭,點了點頭。納蘭歎了口氣,“灰飛煙滅。”
隋便勉強抬起身子,就見那人原先所在的位置隻剩下一地白灰,窗外一陣風吹來,那堆白灰全都從門口吹了出去,屋內幹淨的仿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隻有隋便身邊的一灘苦水提醒著他,剛剛不是做夢。
納蘭身子晃了一晃,就不支坐倒,王陽明忙忙的扶住了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隋便再看納蘭時就覺得她有了些不同,隻是說不出來,“難道是因為知道了她這般恐怖的能力,所以覺得不同了嗎?”
隋便看著昏倒在門口的掌櫃,越發的肯定剛才確實發生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王陽明,“這是什麼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