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好生看顧了少爺的馬。”不得不說小淡的賣相還是很好的,尤其是如今換了身衣服,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條;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緞排穗褂;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倒也像極了富家公子,如今拿起腔調啦,那小二就巴巴的趕上來,牽了二人的馬往後院馬廄去了。
隋便微微笑了笑,搖了搖頭往樓上去了。小淡卻不上樓,隻在樓下坐下了,又有個小二趕了上來,打了個躬,問道,“客官,要不要上點茶水潤潤喉?”小淡斜著眼看了那小二一眼,撇了撇嘴,問道,“你們這有些什麼好茶?”“在這西湖邊上,自然是西湖龍井了,其次麼君山銀針、大紅袍、老君茶也都是有的,就看客官喜歡了。”“嗯,這價錢?”“今兒個是我們樓開業周年慶,全場大酬賓,茶是70兩紋銀一壺。”“哦,那水呢?”“喲,客官,瞧您說的~水當然是免費贈送給您的呀!”小淡便一拍桌子,大義淩然的說了話,“那行!給我來壺水!”那小二詫異的看了又看,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怎麼,來壺水!什麼服務態度!”小淡揮了揮手,很是不耐煩的說道。那小二無奈,隻得喊道,“15號桌來壺水~”“嗯,不錯,給你的賞錢。”小淡摸了半天,掏出一兩紋銀,拍在了桌上。那小二又看了一眼,放高了聲量喊開了,“15號桌賞紋銀一兩!”霎時整個樓外樓一樓的目光就彙聚過來了。小淡卻是毫不在意,翹了個二郎腿,很是愜意的打量起樓外樓來。
隋便走在樓梯上,卻是聽見了小二的喊聲,看了眼,15號樓正好就是小淡的桌子,當下裏馬上低了頭,快快的走上了二樓。
“小兄弟,你的朋友很有意思。”王陽明正笑吟吟的看著急急趕上來的隋便,指了指樓下說道。
隋便的臉騰的一下紅了,訥訥的說了幾句,“不是朋友,恰巧住在一家客店罷了,真不是朋友。”
“以後自然就是朋友了。”王陽明說著示意隋便坐下,又對納蘭說了句,“給小朋友上杯茶吧。”
納蘭笑了笑,又衝隋便點頭示意了下,就準備上茶了。
隋意擺了擺手,“還是小子來吧,也好靜靜心。”“也好,納蘭,你就休息休息吧。”王陽明拉住納蘭的手,輕笑道,“正好待會還得你幫忙。”
隋意取了茶具,微微轉了兩圈,對兩人說道,“飲茶,首道工序就是淨具了,器不淨,那茶葉、用水再好也是枉然。”王陽明點頭稱善,納蘭也微微點頭,似有所感,“便如讀書一般,首要心靜,心不靜,便是讀得釋老、孔孟,也是枉然。”“就是這個道理了,所以讀書人當先居敬方能窮理。”
隋便將那杯盞細細的洗盡了,再細看那茶壺茶碗,竟是整套的南宋龍泉青瓷。所謂雨過天青雲破chu,梅子流酸泛綠時,說的就是龍泉青瓷了。何以見得這套瓷器就是南宋時人所製呢?雖說如今正德年間景德鎮也有那仿品出產,奈何到底施釉薄了些,呈色也淺嫩了,而且如今卻是沒有那等巧手,做得出一套茶壺茶碗來了,無非也就隻是仿些碗類,比之宣德年間已是不如,比之永樂朝的“冬青釉”就又低了一籌。麵前的這一套茶器,色澤上已是不俗,梅子青,這便是公認的青瓷釉色的巔峰了,其釉色有一種青碧玉般的情調和效果,當真是青如玉了。隋便讚歎兩聲,取了則來望茶碗前一放,就見那層釉上現出了則的影子來,“好一個明如鏡!”王陽明拍掌讚道。納蘭取了頭上發簪,微笑遞給隋便,“且再聽聽音色。”隋便見納蘭一頭秀發自然披散下來,直如水波般泛起光彩,心下讚歎不已,不由得就是一愣。納蘭見他呆了,抿嘴一笑,以簪輕敲了隋便額頭一下,直敲得隋便麵皮泛紅。“哈哈,小兄弟,且聽聽音色,這套茶器可是納蘭自己帶著的。”王陽明笑著給隨便解圍。隋便接過發簪,看了看,也是上好的羊脂玉,撫之細膩溫潤。輕輕敲了敲茶碗邊緣,可不是聲如磐。“果然是南宋龍泉青瓷,妙啊。”隋便讚歎了兩聲,恭敬的將發簪送交納蘭,王陽明與納蘭相視一笑。
“既然坐觀西湖,定要品飲龍井才算與這湖光山色相得益彰。”隋便取過明前珍品龍井來,倒也沒有鄭重其事撥茶入杯,隻是隨手在罐中捏起一小撮。如此三次,提壺衝水。盡管是單手拎壺,隋便動作仍是流暢自如,令人讚不絕口的是,其以高山流水之法從左至右注水,三杯居然都是恰巧七分滿,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妙啊!”王陽明擊掌讚歎,納蘭也是不住點頭,“小兄弟卻是於茶藝一道極有火候的。”隋便自己也是點頭,今日卻是靜下心來了,深得沉靜三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