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2月19日 07:48 青川市第七骨瓷廠**
薑玄霄的登山靴碾過滿地青花瓷片時，嗅到了混在瓷釉焦糊味裏的腐臭。三號隧道窯前擠滿藍色工裝的身影，六具呈跪拜狀的焦屍正被人用搪瓷缸往身上潑工業鹽酸——這是處理瑕疵品的標準流程。
\"公安同誌說是窯爐事故。\"保衛科長擦汗的指尖泛著靛青色，那是長期接觸骨瓷原料鈷礦砂留下的痕跡，\"這季度已經是第三起...\"
薑玄霄的指腹滑過窯壁測溫孔，320℃的餘溫中夾雜著奇異的甜腥。他突然扯下牆上的安全生產月度表，背麵赫然是用血繪製的秘戲圖——明代春宮畫特有的卍字紋邊框裏，交纏的男女腰間都戴著九幽司成員的狼獾玉佩。
消毒車噴出的水霧漫過腳邊時，他注意到某具屍體焦化的掌心紋路異常清晰。這是屍蠟化現象，隻有在密閉潮濕環境下死亡超過三周的人體才會形成，而隧道窯昨天剛完成春節後首次點火。
\"我要看原料車間。\"他扔出枚布滿鑿痕的銅錢，這是昨夜從江底沉棺中取得的通關信物。保衛科長脖頸的血管突然暴起，這道隋五銖錢形的刺青，分明是十年前西郊漢墓盜掘案主犯的標誌。
**09:23 骨瓷原料倉庫**
三十七個標注日期的麻袋沿牆壘成八卦陣，薑玄霄用探針挑開最近袋口的瞬間，半張青灰色的臉從骨粉中浮出。死者是去年失蹤的港商文物顧問，曾被報道在考察元青花窯址時遭遇山洪。
\"這是國家特級文物！\"禿頂廠長衝進來時，手中元代樞府瓷盤正閃過詭異磷光，\"當年周總理特批我們用明禦窯配方...\"
薑玄霄的甩棍突然擊中瓷盤邊緣，裂紋中滲出黑褐色液體——經硫化處理的屍血。他抬腳踢翻廠長辦公桌，抽屜滾落的檔案袋裏掉出幾份泛黃的《考古發掘申請書》，申請人簽名處蓋的竟是父親二十年前的工作章。
窗外的叉車司機突然吹響哨子，那是文革時期鋼廠交接暗號。薑玄霄撲向廠長瞬間，三枚柳葉鏢釘入背後的《釉料配比表》，1958年建廠初期的生產數據欄裏，骨粉占比竟精確對應二十八宿星圖。
\"他們在燒活人俑...\"廠長被勒住的喉嚨裏擠出痰鳴，右手痙攣著指向牆上的模範工人照片。那些佩戴大紅花的笑臉背後，景德鎮官窯款識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色成甲骨文。
**11:47 汙水處理池**
薑玄霄解開第三具浮屍的工裝褲時，後腰處的槍傷舊疤刺痛了指節。這是1988年追索秦陵陶文時被走私犯擊中的位置，此刻卻與屍體右肋的彈孔完美重合。
浸泡在堿液中的女屍突然睜開眼瞼，虹膜上浮動的暗紅色紋路讓薑玄霄想起遼墓壁畫中的羽化圖。當手術刀劃開腫脹的胃部，湧出的竟是大捧宋代\"淳化元寶\"金錢——這是上周香港拍賣會失蹤的二級文物。
\"薑先生不該來蹚渾水。\"沙啞的女聲從鏽蝕的鐵梯傳來，穿白大褂的法醫正用鑷子夾起枚帶血槽的三角形鏢頭，八十年代空軍特戰隊專用樣式，\"七具屍體才能拚出完整的星宿圖呢。\"
薑玄霄的左手無聲摸向腰間緬刀，右手指尖卻在觸到女屍牙齒時僵住。那顆鑲金臼齒的紋理，與父親遇難前寄出的最後份禮物——雕著《洛神賦》的犀角印章完全一致。
陽光穿透屋頂裂縫的刹那，整個汙水池泛起青銅器綠鏽般的漣漪。漂浮的屍體開始以北鬥七星的陣型旋轉，法醫的白大褂下擺翻卷時露出暗紅綢麵——正是九幽司祭司在祭祀大典穿的赤綃帛。
\"令尊沒教過你河圖洛書的代價嗎？\"她彈飛的鏢頭精準擊碎池底泄水閥，腥臭液體裹挾著屍體衝向下水道，\"該去會會你救下的第三十七具活俑了...\"
薑玄霄躍上搖搖欲墜的鐵架橋時，瞥見池壁刻著組熟悉的數字：1984年五月六日。這正是父親錄音裏提到發現移動棺槨的日期，如今用現代工業鹽酸腐蝕出的筆畫邊緣，正在滲出新鮮的血漿。
**14:16 廠區地下管網**
薑玄霄的刀尖劃過水泥管壁，青銅鏽色的苔蘚碎屑紛紛剝落。下水道深處傳來詭異的編鍾聲，這是西周貴族墓常見的防盜設計——利用暗河水流驅動樂鍾共振，但聲波頻率卻帶著九十年代卡帶錄音特有的底噪。
三具被鐵鏈纏住的浮屍卡在交彙口，胸口的屍蠟呈現北鬥天罡陣缺失的三星形狀。薑玄霄用匕首劃開其中一具的腹腔，裹著琥珀的紙條隨髒器滑出——上麵用簡體字寫著\"下崗光榮\"，墨跡卻是用南宋澄心堂紙特製的毒礬水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