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與文化原型的形成有密切關係。在俄羅斯文化原型形成過程中,東正教產生過重要影響。基督教以東正教的形式從拜占庭傳入羅斯,10世紀時,基輔大公宣布它為國教,可是東正教成為“全民信奉的”宗教整整經曆了幾個世紀的時間。東正教對俄羅斯民族的重大影響始於15世紀至16世紀,當時拜占庭在土耳其人的打擊下已經衰敗,俄國的大公宣布莫斯科為“第三羅馬”,自稱是拜占庭帝國的直接繼承者,把東正教定為國教。雖然東正教把各個階層的俄國人和全社會都納入自己的勢力範圍,但不能完全占據人的心靈。“大眾化的俄國東正教是被奴役的、備受勞累和艱辛的、需要得到安慰和寬恕的人的宗教。”“在東正教教義裏,人在塵世間的存在被解釋為永生即將來臨的一個環節,因此不會有什麼自身價值。人生的主要目的就是為死亡做準備,死便是永生的開始。人在塵世間存在的內涵被視為在精神上追求恭順和虔誠,感受自身的罪孽,追求清心寡欲。這是因為在俄羅斯文化原型中存在下意識的輕視世間的財富,認為勞動不是創造財富的手段,因為世間的財富是微不足道的過眼煙雲,勞動不過是苦行和自律的一種方法。”“東正教教義將宗教(潛在)和世俗(可以直接領悟)對立起來,其中可以清晰地表露出對揭示各種現象真實(神秘)意義的追求。由於自恃擁有一種虛幻的真理,因此俄羅斯文化原型中排斥任何異己思想,任何異端思想都一概被視之為離經叛道。”!
宗教思想不僅與文化原型密切相關,而且影響到民族的思維特性。“在俄國人那裏占主導地位的是藝術形象思維,而不是概念類化……在俄羅斯的文化原型中表露出激昂的藝術形象思維,這是因為在俄語中,大約隻有六萬個合乎語言規範的單詞可以用來表達俄國人複雜而又廣泛的藝術觀。此外,大量的感歎詞、口頭禪、行話、外來語,還有傳達信息的非口頭方式(手勢、麵部表情、停頓、語言的聲調,等等)都可以作為生動語言的補充。藝術性和感染力表現在俄羅斯的童話和集體歌唱(合唱)中,同時也表現在舞蹈中,俄羅斯舞蹈將民間激烈的古代狂放同環舞和整齊的節律結合在一起了。”“在俄羅斯文化原型中沒有遊戲的成分,俄國人極為看重生活本身,這是因為他們向來對庸俗行為和假仁假義懷有敵意。此外,俄國人喜歡回憶,但不熱愛生活……在俄羅斯文化原型中,對過去和未來的崇拜使現實成為受批判的對象,並且相應地產生了兩種難以被意識到的生活觀:一是持之以恒的訓誡,即為應付一切社會變故而不斷充實的道德說教,二是不斷地懷疑、探索和一味地提出一些沒有答案的問題。質疑和教誨,教誨和質疑是俄國人兩種執拗的嗜好。”“如果說西方人的美德是積極主動的參與,是追求時尚和強烈的反響,那麼東方人的美德就是恰到好處的中庸之道和平凡、韜晦和逍遙,而信奉東正教的俄國人之美德則是消極與忍耐,保守與和諧。”
七、國體和文化原型之間的聯係
在俄羅斯的文明中,“國體”是社會一體化的主要形式,為俄羅斯社會規定了規範的製度,是民族統一的象征。“俄羅斯國家最初便形成了軍事國家的國體,其發展的主要推動力是經常不斷的防衛和保證安全的需要,這是國內加緊實行中央集權製和對外實行擴張政策的必然後果。”“俄羅斯社會形成了這樣的社會經濟和政治建製:把國家變成了一種軍事化的集中營,實行嚴格的中央集權製和官僚化管理,森嚴的社會等級製和行為規範,對社會生活和活動進行全麵的監控,推行全國輿論一致”。
關於國體與文化原型的關係,俄羅斯學者也做出了獨到的解釋:“俄羅斯的國體不斷謀求變換民眾的意識,因而成立了相應的機構,根據民族國家的思想來規範國民的活動,這種思想是國家內外政策長期的目標觀念之總合,也是國家與個人、國家與社會、國家和自然界國家同外部世界等相互關係原則的總合。在這方麵民族國家的思想為民族與國家規定了共同的事業,是其規範和象征的凝集力。國家政權運用民族國家的思想,在俄羅斯規範和象征性的空間培養了一些觀念和文化,它逐漸地變成思維模式和社會行為的文明觀,逐步納入俄羅斯文化原型的結構之中。”“在這種背景下,俄羅斯國家與個人的關係中依靠國家主義的原則;與社會關係中依靠家長作風的原則;與自然界的關係中依靠粗放經營的原則;與外部世界的關係中依靠彌賽亞說的原則)這些原則成了俄羅斯文化原型的主旨,並在一定程度上對歐亞大陸所有的超級民族共同體都是通用的。”!國體對文化原型形成的影響,逐漸地成為一種集體無意識心理:崇拜國家政權,視之為實力和主宰的體現並對其表示屈從,這是俄羅斯文化原型的特征。這樣的盲目崇拜產生了國家主義,但不是西方含義的,而是東方君主專製的國家主義,也就是國家政權被賦予的超自然屬性,被非量性地理解為整個社會生活的核心、俄羅斯曆史的“締造者”。這種認識是父權製的思想再現,它把政權與人的關係視為父子關係,意指善良的“一家之主”的統治是公正的和“慈父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