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3 / 3)

“臨月,別哭啊!”朱常洛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忙亂地安慰著,“是皇兄不好,是皇兄讓你在外麵受委屈了,以後,皇兄會加倍補償你的。”

“皇兄,”雁非抬起頭來,眼淚漣漣地望著皇兄的麵容,“皇兄不要自責,這都是命運的安排,我被送出宮的時候,皇兄也還是個小孩子,怎麼會有能力保護我呢?”

“不,都是我的錯,這一切都不是天意,而是鄭妃幕後主使的。為了讓朱常洵成為太子,她一直費盡心思想要除掉母妃和我們兄妹二人。後宮爭寵曆來血腥陰險,母妃愛女心切,怕她加害於年紀尚小的你,隻好將你暫時送出宮外,寄養在柳大人家,因為柳大人的千金和你長得實在相似,才換了來養在宮中,誰知道鄭國泰竟然暗中派人將柳大人全家滅門。

“母妃不知你尚在人間,多年來一直鬱鬱寡歡,身體時好時壞,直到不久前才得知你的存在,原本想要接你進宮,誰知察赫哲與鄭妃鄭國泰沆瀣一氣,在途中一再阻撓,扮好扮壞混淆你的判斷,想讓你成為他在我身邊布下的一顆棋。

“在你上九江祭祖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你的真正身份。隻是,他應該還不知道我和母妃也探知了你的下落,所以才想要全力拉攏你的心將來好派上用場。”

“那麼,如維果真是他殺的了?”

“臨月,你可認識這件東西?”朱常洛掏出一個布包,在雁非麵前小心地展開。

“這鞋!”雁非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布鞋,那是卉兒在向多科奇告別的時候送給他的,她看著卉兒一針一線將它繡好,化成灰她都認得。

“這是在如維的屍體旁邊找到的,可能是慌亂中凶手掉落在地上而沒有察覺。”朱常洛皺著眉,緩緩地說道:“臨月,你應該認識這雙鞋,先前卉兒無意間看見它時,已經說出這是察赫哲手下的第一護衛多科奇的東西。”

雁非隻覺得眼前的那雙鞋突然之間長大了,大到像一座山一樣向她壓過來,讓她透不過氣。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她不相信。如果不是多科奇,卉兒送給他的鞋怎麼會遺落在鄧府?在那間黑屋子裏,黑影對她說的關於楊曄要求和親的話,現在也能夠解釋了。在楊曄心中,鄧如維奪人所愛,注定不能活在這世上。

那麼,他之所以要接近她,是因為,她是大明公主而已。他麵對她時那些奇怪的言行舉止,一路上那些困擾她的疑點,都隻是因為她是他布下的一顆棋。

是她自己傻啊,為了一個騙局痛苦地掙紮了那麼久,用一些原本就不夠堅強的理由去說服自己相信那個男人,相信他的承諾都是真的,相信那些縈繞在心頭的情愫是兩個人共同擁有的。

可是現實,是多麼殘酷、多麼諷刺,距離她的想象,遠得好像隔了千萬年。

眼眶裏沒有了淚水。

為什麼全心信任的人都會轉身離開?為什麼許下的諾言總是過眼雲煙?

心痛,痛到麻木了,於是眼淚也遲鈍了。

能接受的是如維的死亡,卻不能接受楊曄的欺騙。或者說,不能接受的是他不愛她!

多麼好笑,在她發現自己愛上他時,也是知道他不愛她的時候。

“臨月,”朱常洛的聲音從一片白霧茫茫之中飄進她的耳朵裏,“如維的婚事是皇上賜下的,他曾經不止一次對我說他愛的隻有你一個,是皇兄不好,讓如維娶了別人。”

頭為什麼又疼了起來?如維,那個曾經對她信誓旦旦的男子,哥哥說,他對她的感情都是真的,可是,他卻因為別的女人被她所愛的人殺死。這個世界,好像總是不按照她想象的去發展,她就像是一個被拋棄的小醜,總是跟不上命運過快的步伐。

“臨月,女真的野心是大明江山,這一點,你應該看得很清楚。察赫哲是努爾哈赤最得力的左右手,現在,他在南疆駐軍,又派人北上暗殺主戰派,謀反意圖昭然若揭。父皇忌憚努爾哈赤日益壯大的勢力,遲遲不敢出兵遼疆,可是,我們這些做臣子做子女的,怎麼能眼看著大明的千秋基業毀在蠻夷人的手中呢?”

雁非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定定地望了朱常洛好一會兒,然後平靜地開口道:“皇兄,你希望雁非再回到楊曄身邊去嗎?”

“臨月,皇兄知道這樣做委屈你了,也是很冒險的事,可是現在察赫哲還不知道我們已經相認,有你在他身邊,是鏟除女真勢力的最好辦法。若不是南疆情況緊急,察赫哲又疑心病重,皇兄又怎麼會舍得讓你回到虎穴去呢?母妃還臥病在床等著你回來啊!”

“母妃……”在雁非的記憶中,一直都保存著那有著溫暖懷抱的女子慈愛的影像,那是她從小就離開了的母親啊!

“雁非,母妃當年送你出宮,真的是不得已,鄭妃那樣虎視眈眈,母妃怎麼會不擔心她對你下毒手呢?”朱常洛沉痛地搖搖頭,“母妃這些年受盡了自責的折磨,始終沒有放棄尋找你。”

“母妃她,現在還好嗎?”

“一直鬱鬱寡歡,直到前段日子有了你的消息,整個人才精神了起來。臨月,你不要怪母妃,她也是身不由己啊!”“皇兄,雁非怎麼會怪母妃呢?母妃為了皇兄的大業,也是為了保護雁非,縱然離別,也必定是萬般不舍的。”

“臨月,皇兄真的是太自私了,母妃如果知道讓你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斷斷是不會答應的。”

“皇兄,朱家的天下決不能讓一群野心家奪走,雁非願意聽從皇兄的安排,你告訴我到底該怎麼做?”

“那好,我要你替大明朝除掉察赫哲這個心腹大患!”

“你是說,讓我……讓我……”那一刻,雁非恍若掉進了一個無底深淵,殺了楊曄,親手殺了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這,就是她的宿命!

“你不光是要殺掉他一個人,更重要的是要擾亂整個南疆女真的部署,拔掉努爾哈赤南北夾擊的妄想。也就是說,毀掉察赫哲在南方的據點,才算是功德圓滿。”朱常洛的聲音聽起來好遙遠,也好不真實。

痛極,雁非居然能淡淡地苦笑。

就算愛他,又能如何?一直以來,他都隻是利用她對他的信任,做些與她的親人為敵、與大明為敵的事,她的情感、她的身份,再也容不下他的肆虐,而這樣的亂世,也容不下他的所作所為。

她不再是揚州城裏唱著宋詞的青樓女,也不再是甘棠湖上白衣翻飛的柳雁非,她是母妃的女兒,皇兄的妹妹,是大明朝的公主,是女真反賊的敵人。

命運,從來不是她能夠選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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