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的,”黑影挪近半步,壓低聲音說道,“察赫哲要迎娶公主到北疆。隻是,公主一直深得皇上歡心,皇上舍不得將幼女遠嫁,加之恭妃娘娘百般阻撓,這件事就一直拖著,最後不了了之。”
“那麼,”雁非的聲音有些奇怪地顫抖著,“這又和如維的婚事有什麼關係呢?”
“不久之前,察赫哲有位手下叫多科奇的,又專門上京拜見恭妃娘娘,重提和親一事,皇上見女真日益強大,南疆又戰亂連年,一時間不好矢口回絕,便推說要倭寇平定之後再議婚嫁。察赫哲一怒之下南下組建了一支強大的軍隊,聯合倭寇抗擊朝廷大軍。皇上頓生求和之意,想要將公主嫁給察赫哲,殿下愛妹心切,力主出兵,但又恐受到南北夾擊,於是籠絡鄧如維,讓其南下作戰,自己擇日率軍北上。鄧如維雖不是什麼王孫貴族,卻也算得上是名門之後,再加上鄧大將軍的威名,公主嫁給他,自然要比嫁給一個北疆蠻子好。”
“胡說!”卉兒聽到這裏,膽子一大,忍不住放聲辯駁起來。
“哦?”黑影冷笑一聲,“這位姑娘倒像是認識楊七爺似的,要不怎知道在下的話是真是假?”
“呃……我是說,你說了一大半天,怎麼盡在說一些咱們不認識的人和事兒呢?你剛剛明明說我們被人追殺,現在又講到什麼楊七爺馬七爺的,不是糊弄我們嗎?”卉兒一邊後悔自己沉不住氣一邊機靈地為剛才的失言找一個合理的借口。
“姑娘倒是著急得很。”黑影哈哈大笑起來,“姑娘也無需再對在下隱瞞,在下知道二位在九江曾經與這位楊七爺打過交道,而他想必也已經探知了兩位的底細。在下要說的,正是他同兩位一路上遭劫的關係。”
“什麼?咱們一路上遭劫會和七爺有關?”卉兒早已忘記了害怕,坐起來睜大眼睛望著黑影。
“豈止是有關,應該說這幕後主使,正是楊七爺,而且,姑娘的身世,恐怕也不會是流亡孤女那麼簡單。”
“你不要胡編亂造,姐姐的身世,你又怎麼知曉?再說,七爺要真想害我們,還需要用殺手?他還讓多科奇沿路保護我和姐姐呢!”
“卉兒,讓他說完。”雁非開口阻止,語氣卻是異常平靜。
鐵門外的風吹動了黑影的衣角,黑影似乎有些怕冷,疾步向門內閃了閃。那一瞬間,雁非注意到他的右臉上有一塊狹長的閃著銀光的刀疤。他的聲音還是沙啞的,像瓦片刮過地板,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卻令她有種說不出的熟悉。
“察赫哲在九江時,已經知道了姑娘的身世之謎,在下今日能說的也隻是姑娘確為萬金之軀。正因為如此,他才故意安排下這場戲,處處顯示出對姑娘的體貼和照顧,為的是要在皇長子殿下身邊安下一顆棋,如果還能借姑娘之手除掉鄧如維,那自然是更好不過的事了。鄧如維的背叛和察赫哲的溫柔,縱是****如姑娘,也怕是難以逃出必然的取舍。”
“這樣說來,楊七爺的算盤果真是打得很精。”雁非強壓下心中泛起的陣陣痛楚,平靜地說道。
“不錯。”黑影點點頭。
“可是,閣下算計的功夫也很是到家啊!”雁非語調一轉,輕蔑地道,“閣下告訴我這些,不也是想要借我的手,再回到楊七爺身邊除掉他嗎?閣下又憑什麼要我相信你所說的話呢?”
“姑娘可以不信在下所說的話,但姑娘卻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路上,難道多科奇都沒有留下絲毫的可疑之處嗎?如果是在下有心設圈套,以姑娘的才智,不會看不出來。”
“姐姐,不要聽他胡說。”卉兒滿心焦急地握著她的手,生怕她誤會了多科奇。
是誤會嗎?她也希望一切真的隻是黑影所編造的謊言。可是,楊曄突然送她北上,多科奇在一路上麵對殺手時的奇怪舉動,還有公主下嫁的疑點,這一切,都是不能用常理去解釋的。如果楊曄不是利用她,為什麼會改變原先的計劃,而多科奇不是心中有鬼,怎麼會麵對她的詢問吞吞吐吐?公主的下嫁,必定有一個強有力的理由,這個理由,絕對不是鄧如維一個人能夠給出的,這背後的強大力量,到底又是什麼呢?
“要不要南下除去察赫哲,姑娘好好想想吧,在下先告辭了。”黑影一旋身,施展輕功飛出室外。
“喂,你放我們出去啊!”卉兒急忙朝他消失的方向喊道。
然而鐵門在她們麵前“砰”的一聲合攏了。
“姐姐,現在我們怎麼辦?”卉兒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雁非輕拍她的頭說道:“在所有的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之前,我們呆在這裏也未嚐不可。”
“可是,姐姐真的相信他們的話嗎?七爺犯得著大費周折地借姐姐之手除掉鄧公子嗎?何況,七爺明知道姐姐對鄧公子的感情,就算是公子爺對不住姐姐,姐姐也是決計不可能殺了鄧公子的。”
“卉兒,我也明白這些道理,剛剛那人的話裏漏洞百出,姐姐決不會輕易就相信的。隻是,這些日子經曆的事的確是太多了點兒,你讓姐姐先好好想想吧!”雁非有些疲倦地說。
卉兒不再開口了,室內陷入一片死寂。
雁非覺得真的累了,那人的話,根本還來不及細想,也不想去想。不管真相到底是什麼,她對楊曄,已經存有太多的疑問。心裏好亂也好痛,像是乍然間聽見如維大婚的消息一樣,透著陣陣的涼意,甚至,比那時還要混亂痛楚十倍。她全然信任的兩個男人,一個背叛了對她的承諾,一個對她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到底是她太輕信,還是人心本來就是天底下最難測的東西。
頭好痛,來不及仔細將那些困擾她的疑問解答清楚,一陣睡意就向她襲來。
朦朧中忽然聽到鐵門的響動,然後是卉兒的叫聲:“姐姐姐姐,門開了,快走。”
她渾身一震,反射性地拉著卉兒往外跑。狂奔了數百米,才收住腳步,打量了一下四周,她才發現剛剛那個密室就是在鄧府的後花園裏,想必是在假山後掘出的地牢,平日裏是不易被發現的。
“姐姐,咱們現在怎麼辦?”卉兒看著周圍黑漆漆的一片,捏著雁非的手開始冒冷汗。
“卉兒,姐姐問你,剛才你可有看清是什麼人開的門?”
“卉兒當時迷迷糊糊的,隻聽見鐵門的響聲,睜開眼睛就看見門開了,根本沒瞧見有人,然後姐姐就拉著卉兒跑出來了。”
雁非沉吟半晌,斬釘截鐵地說:“咱們回去!”
幾個時辰之前還笙歌樂舞的鄧府,雁非感到有些不尋常的冷清。聽不到樂曲聲,也沒有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一片靜寂之中隱隱傳來哭聲,在月黑風高的夜裏顯得格外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