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中飯,張順和石磊帶著各自的人馬一同朝野老山進發。三個義軍的人被五花大綁,由兩個民兵團的團丁和幾個士兵押著,走在最前麵,張順騎著紅鬃大馬,率領其餘士兵走在中間,壓陣的是石磊和五十名野風民兵團的團丁,今天由於跟正規軍一起行動,他們格外神氣,扛著砍刀,趾高氣揚地跟隨在後。
野老山山高林密,一道溪水飛出陡峭的山穀,石子小路沿著溪水盤旋直上,地形十分險要。隊伍來到了一塊紅薯地邊,張順老遠望見山坡上有一個看山人搭的小棚,裏麵空無他物,便下令就地休息。隊伍散開後,張順命令曹長周琦帶領幾個士兵和那押送義軍戰士的兩個團丁一起,把三個戰士推到小棚子裏去。石磊心裏嘀咕開了:這是要作甚?他此時想起宋郡守曾對他說過:“張順來到虎頭郡之後,軍紀嚴明,深得民心,行跡多有可疑之處,要多加小心。”眼下,張順的行動讓人很是費解,該不會真是要私下放掉義軍的人吧?石磊正在犯疑,張順笑吟吟地走了過來,說:“賢弟,累不累啊?”石磊顧不上與張順客套,眼睛瞅著小棚子問道:“請教張副都尉,您讓人把那幾個造反的押進小棚子裏作甚?”張順解釋道;“假戲真唱嘛!再審問一次,他們還不招,就宰了他們,那活著的才不會懷疑我們。”石磊賊眼一轉,說:“那您為何不親自出馬?”“這種差事讓下麵的人去辦就行了!”石磊的疑心仍未徹底消除,但他見張順態度坦然,便轉念一想:派去的兩個團丁是自己的心腹,料想也出不了什麼事。
這時,皮鞭聲、辱罵聲和慘叫聲隱約從小棚方向傳來。不一會,曹長周琦跑來報告,那三個造反的死不招供。張順一揮手說:“照計行事。”周琦飛身跑回小棚,不久,三個義軍戰士口裏堵著布,被兩個耀武揚威的團丁和幾個神氣十足的士兵架著胳膊,從小棚裏拖了出來。遠遠地看去,他們好像在拚命掙紮,但經不住死拽硬拖,很快被拖進小樹林,一陣亂砍將他們仨砍到在地。張順嘴邊掛著一絲微笑,望了一眼發呆的石磊,命令隊伍後撤,一直撤到野老山的咽喉處——狼牙口。這裏兩岸怪石高懸,叢林茂密,是打伏擊的好地方。石磊越發覺得有些不對勁,正準備質問張順,周琦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他一邊喘氣一邊說:“副都尉,不出您所料,部隊後撤不久,那個活著的家夥看看周圍無人,就朝山裏跑去,我和民兵團的兩個兄弟尾隨著。那家夥繞了個大圈子,走進一座鬆樹林。幾百名義軍匪徒正在那裏開會,訓話的是個獨眼龍。”石磊的疑心頓時便打消了,興奮得猛拍大腿道:“那獨眼龍準是義軍的頭領葉俊!張副都尉,你的‘釣魚計’真神,一下子就釣到大魚了。”張順問周琦:“那兩個民兵團的弟兄呢?”周琦回答:“他們還在繼續監視敵人。”“好!”張順縱身上馬,“胡曹長,你帶領一、二中隊,從左側往上迂回,三中隊隨我從右側往上包抄。史團長,你帶領野風民兵團扼守在這咽喉要道,防止義軍從這裏突圍,另外,抽十五個弟兄隨我行動。”張順鏗鏘有力的話語,在山溝裏激起陣陣回響。
轉眼間,張順帶著隊伍消失在山道上。石磊望著重重疊疊的山脈,頭腦逐漸冷靜下來,心想:事情怎麼進展得如此順利,這當中會不會有詐?過了一段時間,前麵山裏喊聲大作,殺聲一片。石磊這才長長地吐出一口粗氣,騰地站了起來:“好家夥,幹上啦!弟兄們,衝上去,宰了那群野狗!”別看野風民兵團平時在老百姓麵前為非作歹,耀武揚威,眼下到了要動真格的時候可就傻眼了。有的手腳發抖,刀都拿不穩;有的幹脆往後縮,亂成一團。石磊見了,火冒三丈,大聲斥責他們是廢物。就在他發飆的時候,民兵團的背後突然傳來喊殺聲。石磊回頭一看,大吃一驚,十幾個義軍戰士正從背後衝殺上來。他立即高喊:“回頭迎敵!”“敵”字剛出口,左右叢林裏又閃出一彪人馬。民兵團三麵受敵,措手不及,死的死,傷的傷,血肉橫飛,屍橫遍地。石磊一看情況不妙,轉身就往山裏竄。沒跑幾步,一支飛箭射了過來,射穿了他的小肚子。他晃了兩晃,終於栽倒在地,看見義軍又衝了過來,他急忙閉上眼,假裝陣亡,不敢動彈。
正在此時,山彎處又響起一陣喊殺聲。石磊斜著眼睛一看,是張副都尉帶著一隊人馬衝過來了。義軍見狀,頃刻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石磊掙紮著想爬起來,但身子不聽使喚,隻得朝張副都尉招招手說:“張副都尉,怎麼回事?那些造反的不往外突圍,卻從後麵殺上來了?”“你還問我呢?”張順氣憤地說,“這是義軍的增援部隊,我一聽你們這裏殺聲一片,就知道你們頂不住了,隻好回馬救援,影響了我們全殲義軍主力的計劃,你們太無能了!不是我來得快,連你的小命也保不住!”石磊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生怕再出什麼差錯,隻好承認:“副都尉罵的是,我無能,我無能!”還有幾個沒死的、缺胳膊少腿的團丁,此刻也急忙跪在地上給張順磕頭,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數日之後,有消息傳來說張順叛變,和葉俊一道跟著武勝派來的使者去了羽州飛翼郡的翼山,與那裏的義軍會師,石磊這才明白過來,那天發生的一切都是張順演的一出戲。原來在野老山山坡的小棚裏,周琦按照張順的密囑,移花接木,將石磊派來的兩個心腹按倒在地,用破布堵住他們的嘴,剝下他們的衣服、袖標,狠狠地給了他們一頓皮鞭,然後給他們套上義軍戰士的衣服,硬拖出去吃了幾刀。而那兩個義軍戰士則穿上團丁的衣服,和那個故意不被殺死的戰士一起跑走了。周琦報告發現義軍主力的情況,自然是假的。從民兵團背後殺上來的義軍增援部隊也是張順讓士兵化裝的。張順他們進山後,就把十五個民兵團團丁幹掉了,他讓他的士兵們換上便衣,迂回到守山口的民兵團背後,之後發生的事便如石磊所見。
就這樣,戴未、張順、葉俊以及其他地區的義軍頭領都在武勝的號召下,趕在三月十六之前,陸陸續續地來到了翼山。當他們得知武勝大敗齊軍並殺了牛平以及其他一些高級軍官後,對武勝是敬佩不已,心悅誠服地接受他的領導。至此,義軍人數迅速擴大到一萬餘人,武勝則萬眾所歸地被推舉為義軍主帥,喚作天將軍。之後,他便封翁斌為地將軍。其餘如楊翔、邵拓、戴未、張順、葉俊等人都封了官職。
另一方麵,自從羽州太守牛平兵敗被殺後,全國震動,各地的奴隸和受欺壓的老百姓紛紛起義響應武勝的行動。朝廷自然不敢小看這些造反勢力,齊景王急忙封董達為平叛主帥,程果為副帥,率五萬人馬前去鎮壓。
再來說義軍,自從隊伍壯大以後,他們便下了翼山,四處攻城掠地,擴充地盤,搜集物資,並招募更多的人加入義軍隊伍。此時,隊伍分為兩路人馬,一路由翁斌率領,帶五千人馬直取魚米郡,那裏是羽州囤糧之地;另一路則由武勝自己統領,也帶五千人馬進攻飛翼郡,意圖徹底消滅羽州剩餘有生力量。武勝軍氣勢如虹,高歌猛進,一連攻克棉林、鼎聲、赤雲三個縣城,並召集了更多的奴隸和底層平民加入義軍。隨後,武勝在三座縣城各留下一、二千人馬,自己則帶著大軍打算繼續攻下其他城池。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前所未有的危機突然降臨了——驃騎將軍董達率領的五萬人馬出人意料地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內。原來這董達早有探馬向他稟報義軍的動向,當他得知武勝打算去攻打飛翼郡的消息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他跟前,打算先滅了武勝這股力量,再去剿殺翁斌軍隊。武勝見敵人大軍驟然而至,大吃一驚,急忙下令全體將士退入赤雲城。但赤雲隻是一個小縣城,區區彈丸之地,根本無法抵禦齊國大軍的進攻。很多新加入的義軍戰士又都是妻兒隨軍而行的,更是讓人牽腸掛肚。不少戰鬥意誌不堅定的人都說,不如就地散夥回各自家鄉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