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眾人紛紛來到營地中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隻見翁斌被反綁著跪在那裏,後麵站著兩名手捧砍刀、劊子手模樣的亡鬥奴。武勝則在一群弟兄的簇擁下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此時,被武勝委以軍中執法官職位的郭達用洪亮的聲音宣布道:“翁斌身為第三中隊曹長,不知管束手下士兵,以致屢次發生欺壓百姓的事情,壞我義軍的名聲。為嚴明軍紀,對翁斌應予斬首示眾!”眾人聽罷,都嚇得臉色慘白,見武勝要動真格的,一時不知所措。第一中隊曹長楊翔硬著頭皮給武勝跪下,說道:“翁曹長作戰英勇,屢立大功,當下軍務緊急,正是用人之時,望都尉寬恕!”眾人也都一起跪下,哀求說:“軍中發生的欺壓百姓之事,不能隻怪罪翁曹長,我們亦有責任。求都尉饒恕!”武勝坐在石頭上,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半晌,他終於站了起來,口氣堅定地問道:“我們起義是為了什麼?”那些一直跟隨他的亡鬥奴們異口同聲地回答:“解放奴隸,重獲自由。”“你們說的對。”武勝點點頭,“奴隸製度至今已有近兩千年的曆史。其間有多少人受其毒害。而齊國更是奴隸的地獄,那些高高在上的達官貴族們不僅把我們當做工具來使喚,更是拿我們的鮮血來取樂,這樣的暴行你們還能忍受嗎?”所有奴隸皆咬牙切齒地回答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是的,我們再也不能忍受。然而,要真正做到解放奴隸,光憑我們自己的力量還是不足的。如今齊國百姓受盡王室剝削與壓迫,人心思變,他們正是我們要爭取的戰友。古人雲:得民心者得天下。有了齊國百姓的支持,我們實現理想的日子還會遠嗎?”眾人深以為然。武勝繼續說道:“如今我們不但不去爭取他們,反而像齊國當官的人一樣欺壓他們,那我們的事業還能成功嗎?”
楊翔見武勝語氣有所緩和,便趁機再次進言道:“說的對,我們一定善待百姓,換取他們的真心支持。我想翁曹長也是這麼想的。他是都尉的老部下,且勞苦功高,這一次就原諒他吧!”眾人也是齊聲為翁斌求情。武勝聽後,沉吟了半晌,才指著翁斌喝道:“看在所有弟兄的麵子上,這次暫且饒了你。以後軍中再發生欺壓百姓之事,定斬不赦!”說罷,起身走開了。
鬆了綁的翁斌又恢複了曹長的威風,他對自己底下的人宣布道:“以後每到一處有百姓居住的地方,一不許燒房,二不許強搶,三不許欺淩百姓,四不許調戲婦女。違者砍頭示眾!”聽到這道命令,翁斌的士兵們一齊大聲應道:“遵命!”。其他的中隊也是見賢思齊,紛紛表示要嚴於律己。之後,他們再到金貝鎮上籌備物資或幹其他事情,都能做到秋毫無犯。當地百姓皆拍手稱讚,奔走相告。
武勝見到這種情形後十分高興,他把翁斌叫來,一把拉住翁斌的手說:“無雙,斬首那一幕,實在委屈你了!”翁斌笑道:“大哥高明,沒有斬首那幕,怎能有如今這樣好的軍紀!”原來自從義軍打敗了王福後,軍中將士便開始得意忘形,在金貝村強買強賣不說,更有甚者毆打村中百姓,其中尤以第三中隊的士兵最過分。武勝為此憂心忡忡。他知道抓幾個普通的違紀士兵起不到應有的作用,於是就導演了假斬翁斌這場戲。自此以後,又有許多百姓支持義軍,並加入了他們,這使義軍的數量增加到了一千二百餘人。
這日,武勝和幾十個弟兄正在金貝鎮上采購食物,忽然看見不遠處走來一群送殯隊伍,一個年輕貌美的婦女身穿孝服,撫著棺材失聲痛哭,十分可憐。他上前一問,方知這少婦的丈夫在急河中行船,撞上河中的大樹,落水身亡。原來那貫穿金貝鎮的急河是小鎮的交通要道,但偏偏卻有一棵百年老樹擋在水中央,加之河流湍急,因此行船駛過此處屢屢撞壞。武勝了解了這一情況後,十分同情這位少婦。
他來到那急河邊,看著屈曲盤旋、隱隱高出水麵的老樹,決心除掉此樹,搬掉禍根。可是,決心歸決心,難題還真不少,派出除樹的那十幾個弟兄望樹興歎,回來搖著頭對武勝說:“樹幹在水中,十分牢固,我們這麼多人都沒有辦法挖出來。”圍觀的百姓也是搖頭歎氣。武勝看著那老樹,思量許久,忽然計上心來,隨即便叫一個弟兄潛到水底去丈量水下樹幹的長度。那弟兄不解地問:“為什麼要量樹幹長度呢?”“照辦就是,我自有妙計。”武勝神秘地笑笑說。他又讓幾個弟兄去買些杉木和必要的工具過來。不久,他要的東西都備齊了。接下來,武勝便讓十幾個弟兄敲敲打打做了個略高於樹幹且兩頭都沒有蓋的巨桶。他又讓人砍掉老樹所有的枝幹,再把巨桶載上船,駛到樹旁,把巨桶從樹梢穿下,深深地打入水中,上口露出水麵,最後用大瓢舀幹桶裏的河水。如此一來,他們便可放心地在桶中將那老樹鋸得幹幹淨淨,連根都拔掉了。周圍的百姓見那如噩夢般的水中老樹終於被除掉了,都歡喜不已,無不拍手叫好。鎮上百姓得知此事後,也都十分感激義軍,紛紛送上食物和其他一些物資。而那位名叫黎莎的少婦更是經常做許多包子送到翼山上感謝武勝為金貝鎮除了害,也為她報了仇。而武勝每次都會邀請她和大家一起享用這些香噴噴的包子。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武勝讓他的部下在翼山及其附近的平原上駐紮了下來,每天用大量時間操練士兵,研究齊國人的戰術:怎樣使隊伍分散和集合,怎樣在指定的地點集中,怎樣進行包圍,怎樣向左或者向右轉移,怎樣把隊伍列成三條戰線,叫第三線的士兵穿過第二線變成第一線等等。他又從繳獲的戰利品中找出軍號和彎號,成立了一支由號手組成的軍樂隊,教會他們吹奏起身號、集合號和衝鋒號。就這樣,武勝充分利用有限的時間來訓練自己的士兵掌握各種軍事技巧和戰術,用來應對不久即將到來的更強大的敵人。
果然,牛平率領三千精銳人馬很快便到來了。而義軍在金貝鎮百姓的預先通知下,也早已做好了戰鬥準備。三月初八正午時分,齊軍首先采取了行動。一隊齊國步兵分散到山路兩旁的樹林裏,慢慢地向山上推進。當他們快要到義軍的營地附近時,就開始向山上射箭。但這些齊兵和營地之間還隔得很遠,因此並沒有產生多大的殺傷力,他們隻射傷了幾個義軍士兵。可是,當義軍向敵人投去石塊時,那隊齊兵卻幾乎沒有受到任何損害,因為他們立刻就躲到樹木後麵。而且,當武勝準備率眾衝出營地向他們進攻時,這隊輕裝步兵卻突然很快地向後撤退,完全停止了進攻。武勝一看便明白了:王福軍的戰敗給了牛平以深刻的教訓,使他事先便考慮到了山上的地形和敵人的作戰策略。武勝心想:像之前對付王福一樣對付牛平,那就大錯特錯了。
正如武勝所料,牛平確實吸取了王福失敗的教訓,因而采用了另一個策略:把義軍從那片崗地上引誘下來,然後在有利於齊軍的形勢下將他們殲滅。他正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派出一隊輕裝步兵上山偵察:他想知道所有的義軍是不是都聚集在山上的營地裏。童堯複國時期,牛平曾跟著童堯在這一帶打過仗,他幾乎走遍了整個羽州,對這—帶的地形是非常熟悉的。因此,當他得到義軍全部都躲在山上的消息後,露出了滿意的微笑,高聲叫道:“這麼說來,這群小烏龜已經進了甕中。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要乖乖下來向我們求饒了。”圍繞在他身邊的齊國軍官都麵麵相覷,不明白太守的話,但很快一切都清楚了。牛平親自率領兩千名兵士,然後命令其餘的一千名兵士由新任都尉顏鬆統率,留在翼山山腳下的金貝大道上。接著,他又命令自己統率的四個大隊的兵士繼續沿著翼山的山坡往上走,直到大路被那唯一能通達義軍營地的曲折小路所代替的地方,從彼處再上去則是茂密的樹林。他叫他的軍隊在那兒停下來,然後選了一個適宜的地點,下令紮營。接著,他立刻派了一個士兵到顏鬆那兒,令其開始執行事先擬定的計劃。顏鬆接到牛平的命令後,帶著自己的兩個大隊,循著翼山的山麓繞到了山後。過了幾個時辰,他到達了朝采亞平原那麵轉過去的山坡下,然後來到一條崎嶇不平的山路上。他們循著那條山路走去,直到它消失在深淵、峭壁和亂石堆之間為止。顏鬆下令在那兒紮下兵營。就這樣,在傍晚時分,牛平在翼山的一邊,顏鬆在另一邊,分別布下了的軍隊,封鎖了山上野營中義軍所掌握的出路。現在齊軍將士終於明白了太守的作戰計劃:封鎖山路,困死山上的義軍,逼迫他們下山決戰。
具有先見之明而又謹慎小心的牛平,隻派了一千名兵士去扼守通往采亞平原的那條小徑:他知道翼山的那一麵是垂直的懸崖峭壁,那對義軍下山來說是不可克服的障礙。因此,他把主力集中在通金貝鎮的那條山路旁,從這兒下山要比那邊方便得多,同時也是最有可能遭到義軍進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