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一番後,上官鴻就進入了正題,說:“晚輩的內人生有怪病,國內無人能治。聽郭妙藥郭醫師說先生醫術勝他百倍,若得先生妙手醫治,定能康複。他還給晚輩畫了一幅您十幾年前的模樣的畫像,好讓晚輩憑此尋找。”說著,就把郭醫師給他畫的高邈的畫像拿出來給光大醫者看。光大醫者看著那畫像,突然便潸然淚下。上官鴻見狀,忙問其故。這時,光大醫者才道出了其中緣由:“實不相瞞,老夫並非君侯所尋之人,君侯所尋之人高文遠乃是吾家兄,他早已為楚國庸醫所害。”話語間帶著明顯的仇恨之情。之後他又把高邈如何被害以及自己如何繼承家兄的事業述說了一番。
原來當初高邈應邀去給楚莊王治病時,受到楚莊王身邊的禦醫們嫉恨,他們一同向楚莊王告狀說,高邈其實是吳國派來的刺客,借治病之名欲為行刺之事。楚王聽了,嚇出一身冷汗,立即下令把高邈抓來先投入獄中,準備之後再好好審問他。但那些禦醫買通了獄吏,暗中下毒毒死了高邈,並謊稱她是畏罪自殺而死。楚莊王見人已死,也便作罷。可憐一代神醫就這樣死於小人之手,但幸運的是,他的大弟子同時也是他唯一的親人——高馨遵照他的遺言,繼承了他的事業。從此之後,高馨便帶著原先那幫師弟以及家兄留給自己的醫學著作《青囊》,繼續四處行醫,治病救人,並給自己取號為“光大醫者”,意為發揚光大家兄醫者仁心的崇高精神。
聽完這個故事後,上官鴻是歎惋不止,唏噓不已。但更難過的人還是高邈的弟弟高馨,因此,上官鴻也是不斷用好言安慰他。許久,高馨也慢慢地恢複了平靜,這才對上官鴻說道:“老夫醫術雖不敢與家兄相比,但比之於當今天下之人,則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若君侯看得起,老夫願聞貴夫人之病情。”上官鴻心想:高邈雖然不在了,但他的弟弟高馨作為他的大弟子,醫術應該不差,而且又熟讀了高邈的著作《青囊》,估計應該沒有問題。於是上官鴻便把秦嵐公主的病症描述了一番。高邈聽後,捋了捋胡子,笑道:“老夫已大致猜到此是何病,願與君侯一同前往臨淄再做詳細診察。”上官鴻見高馨這般自信滿滿而又謹慎老練的樣子,心裏也就更加踏實了。就這樣,他將高馨帶回了齊都。
很快,上官鴻便領著高馨來覲見齊景王,並向他說明了上述情況。齊景王雖然沒能盼到神醫高邈,但聽上官鴻介紹說高馨也是當今首屈一指的醫者時,心中還是十分高興的,畢竟是看到了治好寶貝女兒的希望,於是立即下令賞賜他一座府第,並派了兩個男仆和兩個女仆服侍他,聽從他的調遣。高馨推辭不過,隻得暫且收下。過了兩三天,齊景王把高馨引到舞詩殿,讓他仔細診察秦嵐公主的病情,並告訴他禦醫們用過的藥方。高馨了解了一切情況之後,便對齊景王說道:“請陛下吩咐在內室的浴室裏放好洗澡水,並把公主殿下領到那兒去,到時我會再說如何醫治。”
齊景王雖然不知道高馨要做什麼,但還是照他的意思辦了。之後,高馨叫一個女仆穿上男裝,粘上胡須。“你到浴室去。”高馨對她說,“進了浴室就直朝公主走去。公主若抵抗,你便如此如此。”女仆遵命照辦。在浴室裏的秦嵐公主見一個男人突然間走進來,驚恐萬分。她不知道這是女仆假裝的,還以為是高馨自己耍的把戲,為的是想看她的胴體。這時秦嵐公主急忙用一隻手撐住地麵,很快跳了起來。女仆見狀,便抓住了她的手。很快,兩人便扭打起來。秦嵐公主拚命想掙脫逃走,女仆卻拽住她不放,要把她往懷裏拉。就這樣,由於驚嚇的刺激和扭打,秦嵐公主癱瘓的半邊身體神奇般地能動了。
再說那齊景王,自從把秦嵐公主送進浴室後,忽然想到:“寡人怎會如此糊塗?若那人心懷不軌,偷看我女兒該如何是好?”想到這裏,齊景王立即讓身手敏捷的侍女爬上浴室的屋頂上,揭開亮瓦往下看。那侍女看到秦嵐公主正跳起來躲開一個男人,急忙向齊景王做了報告。他聽了,勃然大怒,立刻拔出佩劍,直奔浴室,要殺高馨。那浴室裏扮男裝的女仆看見齊景王手執寶劍,怒氣衝衝地跑來,馬上扯掉假胡須,取下頭巾,長發隨之披落到了肩上。齊景王和秦嵐公主見此情景,都驚得呆若木雞。等回過神後,齊景王馬上讓人傳來高馨問道:“你為何使詐,令人女扮男裝,嚇唬我女兒?”“大王,”高馨回答說,“秦嵐公主的病情沒有別的藥可醫,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受到驚嚇,從而激發她的內在力量來移動肢體。因此我才做了這樣的安排。我知道不能讓別的男人看見公主的身體,所以就叫女仆穿上男裝,去浴室嚇她一跳。這樣一來,公主的病方能醫好。”聽到這裏,齊景王想起女兒剛剛確實是站著的,他不覺點了點頭。高馨繼續說道:“但話雖如此,公主還需進行康複練習,平日裏多讓人陪她走走,才能真正痊愈。”“好!好!高醫師果然天下神醫!”齊景王此時已轉怒為喜,打算重賞高馨。但高馨謝絕了他的賞賜,更是將先前賞賜的府第以及仆人全部奉還,隻請求同郭醫師見上一麵,聊聊家兄高邈的生前往事。齊景王感歎不已,便答應了他的請求。
接下來的日子裏,一直陪在秦嵐公主身邊並每天陪她做康複訓練的,自然是上官鴻,他還親自燉雞湯給他妻子補身子。在夫君的精心照料下,秦嵐公主自然也是恢複得很快。在一旁的上官晴雖然看著很來氣,但此時也隻好忍著。
這天,上官鴻照例去舞詩殿要帶秦嵐公主出門進行康複訓練,一進內室,卻發現她不在,問了侍女才知道,她去了王宮東門外香山上的大相國寺。於是,上官鴻又去了那裏。到了大相國寺,他發現裏麵正在舉行什麼儀式。站在寺門口,上官鴻遠遠看見身披袈裟的高僧在佛殿中誦經說法,而他的妻子秦嵐公主雙手合十,正虔誠地跪在一旁。良久,儀式結束了,那位高僧將一樣東西遞給了秦嵐公主,她捧著那個東西一臉喜悅的樣子。她站起身來,謝過高僧後,便往門口走來,抬眼看時,見上官鴻正站在那裏看著她。她高興地快步走到上官鴻跟前,說:“夫君,你來找妾身了呀?”“是啊,你痊愈了嗎?”上官鴻關切地問。“嗯,全好了。”秦嵐公主笑著說道,接著她就把那位高僧給她的東西拿出來,攤在手掌上讓上官鴻看,並問道:“夫君,你看漂亮嗎?”上官鴻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塊虎形玉佩(上官鴻屬虎)。“這是妾身特意讓父王派人從西域找來最好的玉雕刻而成的,剛剛又讓法鈴禪師開了光,夫君戴上它後,便可驅災避邪,一生平安。”秦嵐公主滿麵笑容地說道,然後將這玉佩遞給上官鴻。上官鴻接過玉佩,細細觀賞,隻見其質晶瑩剔透,其形虎虎生威,果然是一塊漂亮的玉佩。他再翻過來看背麵時,見上麵竟寫了一首詩,細看時,發現這就是舞詩殿牆中央那副畫中的詩:“君君妻妻兩相惜,風雨同行誓不棄;此生相伴一瓢飲,白首相依不相離。”看罷,上官鴻抬起頭來正要說些什麼時,隻見秦嵐公主滿臉通紅,雙目顧一旁而不敢正視自己。突然間,她奪過玉佩,說:“夫君,妾身幫你戴上吧。”說著,便轉到上官鴻身後,把那玉佩係在了他的脖子上。戴著玉佩的上官鴻口中道謝謝夫人,但心裏卻有著更複雜的感覺。
時近正午,上官鴻和秦嵐公主打算回去吃飯,於是便坐上馬車往回走。在路上,秦嵐公主看著上官鴻脖子上的紅絲線,突然想起一個關於法鈴禪師的軼事,便笑著說要給上官鴻講這個故事。上官鴻覺得新奇,便樂嗬嗬地說:“好啊!”。於是秦嵐公主便開始娓娓道來。
話說二十年前,香山上大相國寺的香火就十分旺盛了。鳴鍾擊罄,悠揚蕩穀;鳥啼丹樹,鶴飲石泉。許多年輕和尚跟從佛學大師法眼禪師在此學習佛法。其中有一個名叫悟泰的小和尚,聰明過人,性格豪放,卻經常“惹事生非”。有一次,悟泰躲到後山燒野兔肉吃,恰巧被大師兄瞧見,大師兄告了他的狀,讓他麵壁了三日。可他仍舊不思悔改,替自己辯護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好像他比不吃葷的和尚還要尊重佛祖似的。這自然引起了其他師兄弟們的厭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