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鮑鯨離開了薊城,回到了自己的故鄉佳州佳良郡,過上了不再提心吊膽的日子。而羅晨當上左丞相後,特地派人向那旅店主人送去一筆豐厚的賞金。那店主做夢也沒有想到真會有這麼一天,因而一邊連聲稱謝,一邊感歎不已。
回過頭來,我們繼續說上官鴻。卻道當日他和李照奉命率二萬齊軍先行去援救衛國,如今已經趕到其境內。得知魏軍在衛都楚丘西側五裏處駐紮營寨,每日來強攻城池的軍情後,上官鴻便在楚丘的西北方向約十裏地也紮下大營,形成一個強有力的鐵拳,時刻準備打擊魏軍的側翼。另一方麵,魏軍也很快得知了齊國援軍到來的消息,並探明了援軍主將便是衛將軍上官鴻。此時,熊橋背剪雙手,在主帥帳內踱來踱去,心想:如果貿然進攻,怕中了圈套,還是先派人去探探虛實再說。想到這兒,熊橋召來一使臣——姓陳,名西,字逆東,輕聲囑咐道:“你假裝去跟上官鴻和談,伺機摸清彼軍實力、士氣等情況。”陳西領了命,便往上官軍大營而去。
然而上官鴻早料到熊橋有這一招。他與李照一商量,決定將計就計,不露聲色地誘使魏國使臣上當。首先,他選出一批最強壯的士兵,讓他們突然出現在陳西來此的必經之路上,裝作穿梭往來、忙碌不停的樣子。士兵們表情神秘,似一支擔任重大軍事行動任務的先鋒部隊。同時上官鴻又讓自己的士兵們不斷分散在無垠的平原上,列隊操練,整裝待發。一隊接一隊,川流不息,越聚越多,且這些士兵全往一個方向集結。陳西見了,心急如焚:上官鴻兵力強大,不斷調兵遣將,看樣子要突襲魏軍!上官鴻接見陳西時,更是顯示出一派大將風度,不時還發出陣陣豪爽的笑聲。他甚至不屑談到魏軍十二萬人馬侵犯衛國領土的事情,隻一個勁談自己如何訓練軍隊,邊談邊跟陳西開玩笑:“你們熊將軍也正在加緊練兵吧?”陳西越聽越不是滋味,恨不能肋生雙翅,馬上飛回魏軍營寨。他脊背上冒著了冷汗,心想:這上官鴻如此鎮定自若,背後一定有強大的實力支撐。幸虧熊將軍派我來了,不然,後果將不堪設想。
不久,陳西便離開了上官軍大營,然後急急忙忙地趕回去見熊橋,氣喘喘地彙報了自己的所見所聞,並連連勸諫道:“將軍,太危險了!上官鴻不但做好了完全準備,恐怕還有突然行動!”恰在這時,營外巡邏兵奔進來高聲通報:“將軍!上官鴻的騎兵突然在我軍四周來回飛奔,左右瞭望,怕有奸計!”熊橋長歎一聲,右手無力地一擺,道:“傳我命令,撤兵回國!”就這樣,魏軍全部退出了衛國地界。
上官鴻和李照用計退了魏兵後,衛文王感激不盡,大擺宴席犒勞齊軍,並獻上國寶東皇玉璧,讓上官鴻帶回獻給齊景王。上官鴻則派人帶著這玉壁先回都獻之,並向齊景王報告勝利。同時,他又派人往童堯處報告消息。過了數日,齊景王派使者來讓上官鴻和李照回臨淄受賞,而童堯也派人來祝賀他們成功地退了魏兵,並允許他們可以先行回國。於是,他倆便告別了衛文王,率軍往臨淄而去。在路上,上官鴻忽然想起再過不久便是他母親的生日了,於是便對李照說:“萬虹,不久便是我母親的誕辰,我想先去墨眉郡陪她老人家過完生日再回臨淄。這裏的兵就由你帶回去吧。見到齊王,你便說我沒能遵照王命如期趕回都城,事後一定負荊請罪。”
就這樣,兩人分道揚鑣,李照率大軍繼續朝臨淄前進,而上官鴻則帶著幾個隨從回墨眉郡。等他到了墨眉城,進了太守府,卻發現母親並不在府中,問了仆人才知道,她帶著上官晴一起到城中的長眠山掃墓去了。於是上官鴻又來到長眠山,這才見到了母親,她正和妹妹跪在一座墓碑前燒紙錢。上官鴻喊了她們倆一聲。上官晴聽到是她哥哥在叫喚她們,立馬扭過頭來高興得大聲回應道。“晴兒,掃墓的時候不要大聲說話。”林氏嚴肅地對她女兒說道。“哦。”挨了母親的訓,上官晴隻得乖乖地又安靜下來。教訓了女兒之後,林氏便回過頭招呼上官鴻過來一起祭拜。等他走近看那墓碑時,大吃一驚:“這不是曹郡守嗎?怎麼會……”原來那墓碑上寫著“蓬萊郡郡守曹尚文之墓”。“曹使君無後,生前待這侄兒如自己的親生兒子一般,如今他侄兒卻不明不白地中毒身亡,實在是蒼天無眼啊。”言罷,林氏不禁長歎了一口氣。“那時我們逃難到此,多虧了曹爺爺,才度過難關。後來他不在了,而曹叔叔依然跟曹爺爺一樣待我們,如親人一般,可是現在連他也不在了,而且還走得……”上官晴越說越傷心,再也說不下去了。上官鴻見狀,忙上前安慰兩人。許久,上官晴才又開口,把曹郡守的事講了一遍。原來自從他中毒身亡後,墨眉刑部始終不能判定是自殺還是他殺,所以一直破不了案,隻好上報給天佑刑部。於是天佑刑部派了一名姓汪的堂官前往檢察。但汪堂官沒查到什麼線索就回去交差了。而與此同時,在天佑任戶部郎中的曹郡守的弟弟曹元(字本源)卻突然失蹤了。不久,在天佑官員中傳出風聲:曹氏兄弟合夥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怕暴露真相,於是一個自殺,一個潛逃。上官鴻了解了這一情況後,便決定親自接手曹郡守的死亡案件,查出個水落石出,好報答曹使君生前的大恩大德。
上官鴻來到蓬萊郡後,那代理郡守的主簿唐佳便向他做了報告:曹郡守特別喜歡喝茶,他就是在一次喝完茶後中毒身亡的。事發時間是深夜,地點是郡衙內房。根據衙吏的證言,當時除了郡守,沒有其他人在內房。而且檢驗結果表明,那茶葉、茶杯和茶壺中並非事先藏有毒物。上官鴻聽後,自語道:“這內房裏麵一定有蹊蹺。”於是,他決定住到那房間裏,從而進行深入調查。主簿唐佳連忙攔阻道:“萬萬不可。曹郡守死後,常有人看見這內房有他的鬼魂出現。那天佑刑部的汪堂官就是這麼被嚇跑的。”上官鴻不相信鬼魂之說,因而笑道:“沒事,我不怕!”隨即吩咐將他的行李送到這裏來,並要求一切陳設包括茶具等物都按曹郡守在世時那般布置。然後,他仔仔細細地觀察了這間內房,發現這房間相當破舊,估計是多年不曾修繕,隻是檁梁好像是新漆的,看那樣子,如果不油漆就要被蟲子蛀穿了。察看了這房間後,他就帶著幾個隨從上街去察訪民情,想聽聽當地老百姓對曹郡守之死有什麼看法。
待他從街上回來,在前衙吃過晚飯,打發隨從各自去休息,獨自一人回到內房時,天色已經很晚了。他進到屋裏,在昏暗的燭光下,忽然看見一個人正坐在桌旁喝茶,再仔細看此人:四十左右年齡,梳著灰白的髻子,左邊麵頰上有一塊銅錢大小的斑記,其模樣正與曹郡守樣貌一般無二。就在上官鴻稍一遲疑之時,那人站起來像要離開的樣子。上官鴻忙招呼道:“先生可是戶部郎中曹本源?”那人吃了一驚,反問道:“為何認為我是曹本源?”上官鴻說:“其一,我不相信這世上真有鬼魂;其二,假扮曹郡守最像的人隻有他弟弟;其三,最關心曹郡守這個案件的,也隻有他的親人。而據我所知,如今曹郡守隻剩了一個親人,那便是他的弟弟。據此三點,我確信足下定是曹本源郎中無疑。”上官鴻料事如神,此人果然就是曹郡守的弟弟——戶部郎中曹元。曹元見已被識破,便道出假扮兄長的緣由:“我料想那刑部汪堂官來此隻是敷衍塞責,怕他滋事生非,就假扮家兄的鬼魂嚇跑了他。同時為了不受幹擾,我就天天在此‘作祟’,好靜靜觀察這房間的秘密,弄清家兄究竟是如何被害身亡的。”“原來如此。”上官鴻點了點頭,又問道,“那曹郎中可有發現什麼線索?”“說實話,還真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曹元話音剛落,隻聽一陣夜風刮來,吹得那破舊的窗戶“咯吱”作響。他和上官鴻警覺地以為有人在窗外,於是便去推開窗戶,向破落的後院望去。但那裏並無異樣,後院的圍牆外是一條很深的河溝,想從那裏翻牆進屋是絕無可能的事情。兩人張望了一會兒,關上窗戶,重新又回到桌前坐下,繼續商量案情。曹元拿起茶杯正要喝茶,卻被上官鴻一把攔住:“且慢,這茶中有異物!”曹元細看杯中之茶,果然有一層濁物浮在上麵,頓時嚇了一跳,心想那凶手真殘忍,毒死了哥哥不算,還要來毒死我!他不覺自語道:“怎麼一轉眼,就有人進屋來了,還下了毒?”“人沒有進來,風可是進來了。”上官鴻仔細地看了看那杯茶說道,“是剛剛進來的風吹落了梁上的灰塵,掉進了茶中。”“原來隻是一場虛驚!”曹元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太疑神疑鬼了。但上官鴻從中卻覺察到了問題,按理說,新漆的梁是不會積留灰塵的,那這上麵怎麼會有灰塵落下來呢?想到這裏,他立即站到了桌子上,仔細察看那屋梁,這一看,果然發現了重要的線索,隻見那梁上有一小塊地方未曾漆到,而且其中還有一個小洞。他用手去摸那小洞,一些滑膩膩的東西沾在了他的手上,經過仔細辨認,發現那東西原來是蠟。他興奮地對曹元說道:“害死曹郡守的秘密終於被我找到了。”上官鴻告訴曹元說,是漆工借給屋梁塗漆的機會,在梁上挖了一個小洞,並在其中裝入砒霜,然後用蠟封住。待曹郡守喝茶時,熱氣上升,溶化了蠟,砒霜就掉入壺中,曹郡守喝了茶後便中毒身亡了。曹元聽罷,恍然大悟,旋即咬牙切齒,恨不得立刻將那漆工抓來問斬。
第二天,上官鴻通過唐佳了解到了漆工的姓名,並當即派人將其抓捕到衙門來。漆工在鐵證麵前,隻得招供了犯罪事實。然而上官鴻認為這個案子並不簡單,他心想:“那漆工與曹郡守無冤無仇,為何要毒死他呢?背後定有指使者。”正當他打算再審問時,由於看守疏忽,那漆工竟然在獄中割脈自盡了,如此一來,線索也便中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