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苦力強和柳翠翠
而苦力強來臨海雖說不過半年多,卻也搏下了怪物的稱號。
除了幹全天的活兒,不逛把式場和茶園子外,苦力強身上還有幾怪。一是不管多熱的天兒,幹多重的活兒,苦力強總是要穿一件襯衣,這個習慣倒是和原來的那個小山三郎差不多,隻不過小山三郎頭上還要紮條白布帶子,上麵寫著兩個東洋字兒,也沒人認識寫的啥。還有一怪就是洗澡背著人,雖然是單身漢,卻沒和其他苦力單身漢一樣住大間睡通鋪,而是在柳翠翠那兒尋了個單間,幹幹淨淨地住了下來,洗澡時打了水,就在那小屋裏關了門洗。大家都奇怪了,都是老爺們兒,脫了衣服都是倆瓣兒一棍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呢?
巧的是,當初小山三郎也住的那間房。於是苦力哥們兒就胡亂猜道:苦力強會不會也是東洋人?
結果這個猜測被範四爺迎頭一頓痛罵:那東洋人哪個不是矮銼個子,小眼睛板凳兒腿兒的?強子這身板兒,東洋人能和他比?
範四爺說的有理。苦力強是個高個兒,身體強壯,特別是從背後看,從肩膀到腰臀,就呈個倒三角形,雖說不是苦力裏最壯實的,可這身形可真沒得比。
那些被範四爺罵過的苦力問範四爺:“那您說咱強子是什麼路數。”
範四爺帶著幾分得意慢悠悠地說:“看強子這身形,這做派,我估摸以前可能是哪個班子的武生,肯定還跑過大碼頭,才有這些講究。後來可能倒了嗓兒,才淪落到咱們這行兒的。”
範四爺這話說了有鼻子有眼兒的,大夥兒一琢磨都覺得有理。無形間對苦力強也多了幾分敬重,雖說戲子的地位也不高,可畢竟這些常逛茶園子的苦力還是覺得戲子都是有些能耐的人。
可如今突然來了位老先生,張嘴就管苦力強叫少爺,又讓眾人驚詫了一翻。既然別叫“少爺”,那麼苦力強自然就不可能是什麼落魄的武生了,因為好的戲子別人都叫他老板。於是有人心領神會之際就拿眼睛去盯範四爺,那意思是:四爺,您猜錯了吧。
範四爺臉兒一扭,裝沒看見。
這個時候苦力強還真穩得住,慢悠悠站起身來不卑不亢地對那老人說:“到底還是找來了啊,換個地方說話吧。”
那老人一點頭,手一揮,身後那個長隨就顛顛地跑了。苦力強和老人才走了沒幾步,就有一輛黑色的大汽車開了過來停在他們麵前,老人恭敬地拉開車門,苦力強也不客氣坐了進去。
這讓眾人都看的癡了。半晌兒,才有個叫小順子的苦力問範四爺:“四爺,你說苦力強到底是什麼路數啊,這排場,這架勢可不小啊。”
範四爺年紀畢竟大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呢,嗯啊了半天也說不出然來。另個苦力大水牛笑道:“這還不簡單啊,可能也就是才子佳人後花園那一套唄。我估摸著苦力強……嗯……強少爺……。”
話還沒說完外號草頭蛇的苦力嘲諷道:“什麼強少爺啊,他現在又不在,你這馬屁他聽不到的。”眾人聽了大笑了一番。
大水牛被眾人嘲笑,弄的麵紅耳赤,等大家笑夠了,才自我解嘲地說:“你們敢說現在他回來,你們就不叫他強少爺了,還說我……”
“好了好了。”範四爺打圓場說“別鬧了,好好等生意,再不幹正事,看你們拿什麼給老婆孩子嚼穀。”
此時太陽確實也升的老高,也是到了該找活計幹的時候了。還是那句老話,自家日子自家過,看別個夫妻吵架是吃不飽的。
程子強的房東柳翠翠並不是真正的寡婦,這麼稱呼多少有點調侃的意思。不過柳翠翠這些年來確實在守活寡也是不爭的事實。
華夏國某些地區曾經有這麼一種陋習,誰家有了個男丁,會早早的給他娶個大媳婦回來。有時候兒子還不會走路,媳婦就已經進門了。柳翠翠的命不好,也是這種封建殘餘製度的犧牲品,不過在某些人眼裏,她的命也算不錯了。
柳翠翠嫁過來趙家時剛滿19歲,而他的那個小丈夫其實也不算很小了,也滿了15。不過小丈夫正在中學讀書,接受了不少的新思想,對這種封建陋習自然要抗爭一番,其抗爭的結果就是被家人捆著送進了洞房。
第二天家裏人才一開門,就見小丈夫猛竄出來,一溜煙就跑的不在了。四下尋找也找不到,有人說他去南方投軍了,也有人說他東渡倭國求學了,還有說他北上去斯洛國種地去了,總之從此不見蹤影。不過這個小丈夫的抗爭似乎不太徹底,因為沒多久柳翠翠(當時還叫翠翠)就發現自己懷孕了。
從此之後,柳翠翠的運氣似乎好起來了。公公去世後,幾個兄弟鬧分家,由於大家都不想被人說成欺負孤兒寡母,所以柳翠翠還是分到了一大套房產,但是這套房產其實是落在小丈夫名下的,柳翠翠不過是代為管理罷了。不過這個女人本人也算幹練,用這套房產開了家小酒館,後院的房子就拿來出租,娘兒倆借此聊以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