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藝訣有:“不染外思,不存雜思。身在戲中,心在戲中。”指演員在舞台上表演的時候,要全神貫注,時刻不能脫離規定情境中的人物而想到劇外的事物,不僅身在戲中,更要心在戲中。
三元官收山退藝後,其得意門生福慶子、陳德勝(藝名十娃子)繼承了師傅的衣缽,是這一時期蘭州最重要的秦腔傳人。據說他倆自恃身懷絕技,不甘屈居人下,便自立門戶。福慶子組建了“福慶班”,陳德勝組建了“東盛班”,他們分別擁有30餘名演(奏)員,為蘭州秦腔劇社創設之始。他倆不同之處在於:福慶子長於依戲理創新技巧,陳德勝精於對技巧深雕細鑿,不論演出規模還是演出水平,均各擅勝場,極一時之盛。這本是梨園幸事,誰知他倆未能免俗,應了“同行是冤家”的老話,發展到相互敵視、大打出手的地步。究其根源,這恐怕隻有到各自的藝術和性格中去尋找原因了。
蘭州城本來並不大,他們各霸一隅,開鑼唱戲,有了比較,挑剔的觀眾就會你長我短地評出個高低來。藝人之間,本來就有貴遠賤近、或重耳輕目的通病。時間一長,自然麵和心不和。有一天,藏在心底的矛盾終於激化了。山(西)陝(西)會館重金相邀兩班社對台會演,兩人均扮演《碧遊宮》裏的“三教主”,陳德勝視師傅的技藝為金科玉律,照老規矩打“紫臉”。福慶子不落俗套,借鑒繡像小說和神廟塑像的特點,別出心裁地畫了“金臉”,一亮相就贏得了觀眾的一片叫好聲,加上唱腔宏亮,引得觀眾爭看,把陳德勝晾了台。在戲曲藝術的傳承中,長期以來形成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一般馳名的演員總要在舞台上活躍一二十年,晚一輩的才能出頭露麵。即便出頭露麵,須謹從師教,不能隨意更改,用今天的話說,就是極少創新。思來想去,陳德勝氣憤難平,便在戲完後,以“欺師滅祖”問罪於福慶子,一來二去話不投機,陳德勝用事先準備好的磚塊將福慶子打得頭破血流。陳德勝貽人笑柄,“東盛班”從此聲譽不振。
在舊社會,廟會演戲經常有唱對台的風氣。廟會主事出於看好戲的動機,鼓勵兩班社用心表演,逐鹿爭雄。但這樣做的結果給封建行幫思想作祟以可乘之機,當事雙方往往不從自身找問題,總想壓對方一頭。話說回來,假如福慶子畫“金臉”的嚐試沒有成功,想必陳德勝除了冷笑幾聲、幸災樂禍外,還不至於負氣行凶。因此,他的行為不僅有辱斯文,而且囿於師門,不敢越雷池半步,無疑是技不如人的妒忌心和基於門戶的狹隘心理的表現,對於藝術的發展當然也就談不上什麼積極的意義了。當時蘭州曾有“寧看福慶子的三鞭子,不看十娃子的全班子”,這句話除了符合當時的觀眾愛看工架戲的審美眼光外,更多的是對福慶子推陳出新精神的肯定。
在這裏,我們除了指出當時藝壇存在的弊端外,也應一分為二地分析他們對秦腔藝術做出的貢獻。小時候看過“福慶班”和“東盛班”演出的文化名人水梓在《隴上舊劇瑣憶》中記述道:福慶子先天條件好,個子高,線條美,噪音宏亮而柔和,功底深厚。演生角時,化起妝來英俊、清秀。演花臉時,由於臉長、眼大,看起來非常神威。演旦和醜時,則又活現出各類型婦女的生動形象和醜太婆的逼真神態。他雖然生、旦、淨、醜都演得好,但以生、淨的成就最高。他的拿手戲很多,扮演《火焰駒》中的艾謙,火焰駒的三鞭子火隨鞭發,好似蹄下生火,精湛異常,據說蘭州秦腔特有的“三杆子”和“蝴蝶勢”,就是他從武術吸收融合而成的。他用“直腿”(不用手扳的“朝天蹬”)紮勢亮相,均具有蘭州派風格。據說他的學生隻要學會、學好了他的一折(本)戲,後來都享有盛名。他的弟子唐華,便是福慶子花臉戲的唯一傳人。福慶子去世後,由唐華接任掌班人,其唱腔具有“激越粗獷,深沉轟鳴”的特點,畢生“尤以粉麵戲最為出色”。“福慶班”的“演出陣容十分強大”,上演的主要劇目有《五花馬》、《重台送別》、《陰陽之間》、《雞頭關》、《臨潼山》、《碧桃園》、《大拜壽》、《下河東》、《白逼宮》、《紅逼宮》等百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