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勇偏頭看了一眼向記分員,對方立刻湊過來小聲說:“支書下午沒有來地裏。”本來支書就不用幹活的,但是郭修閑不住,沒事就會來地裏。
李真勇在心裏嘖了一聲,暗罵郭修給他找事。
但是就算郭修真的在家裏開火了,李真勇也不會大張旗鼓地找上門去,更別說他倆才進入共同領導的密戀期。
揮揮手,李真勇:“你別在這兒胡說八道了,該幹嘛幹嘛去,一天幹活不積極,你就指著閨女養啊,快走快走!”盤算著等人走了,自己悄悄去找郭修說說。
這大白天就開火,影響多不好。
刁有根皺著眉毛,很是不解,為什麼大隊長不去抓支書,呆愣愣地問:“大隊長,你是怕打不過支書嗎?沒關係的我們可以和你一起前去,我們拿麻繩給支書綁起來,綁在架子上,我們批鬥他!”想著那個場麵,刁有根高興的一口老黃牙全都露了出來。
讓你多管閑事!
天氣本就熱,李真勇感覺一股無名之火衝上腦門:“誰要去抓你們支書了,你別在這和我犯渾,你們支書啥事沒做,啥錯沒犯。”大聲地重複了一遍後,在幹活的人群中掃視了一番。
隊員批鬥大隊領導這種先例不能開!
要是今天開了,以後大隊一百多雙眼睛,就會盯上所有領導,盯上他!
大隊的風氣就壞了。
李真勇在一眾又低下頭的隊員裏,看見一個眼睛都氣紅了的丫頭,喊道:“刁老大快來把你爹給我弄走!不幹活就算了,還來給我找事,你爹今天的工分全扣了!”
已經是十九歲大姑娘,卻剪著和男娃一樣的短發,頂一個滿工分勞動力的刁招娣,被大隊長點到名字之後,在眾人的目光中,深一腳淺一腳像踩到棉花裏一樣,很想保持著尊嚴地走過去。
可灼人的陽光給她晃得眼前的世界上下波動,好像在一片片地坍塌。
他怎麼敢啊,這麼多人麵前去告支書。
還說要批鬥、要用麻繩捆!
她還有那麼多妹妹要養,支書要是記恨,或者都不用他記恨,隊裏的人就會主動懲罰她們!有這樣的爹,她們姐妹那樣辛苦維持的生活,還有什麼指望?
她覺得自己真的恨她這個糊塗爹了。
恨不得對方當場死在這兒好了。
刁招娣嘴裏帶著一股血腥味,捏住她爹幹瘦的胳膊,帶著一點懇求:“爹,走吧,我們回去幹活。”別再鬧了。
刁有根一把揮開了她,往前衝去攔住了李真勇,執拗地大聲問:“大隊長,你為什麼不去抓支書,你為什麼不去!”
仿佛被李真勇厭煩的表情燙了一下,刁有根被酒喝壞了的腦袋,靈光一閃:“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不敢!沒事,我敢,我去抓他,我抓到他送去鄉裏,讓鄉裏的大官批鬥他!”
撂下這話,刁有根爆發了超強的腿力,一溜煙就往大隊裏跑。
不知道何時圍上來的隊員們:“大隊長,這。。。”咋辦啊?
連於二都有點緊張了,自家死丫頭這幾天天天往支書家跑,要是支書家開火了,那一定跑不了她的!
不知道出於什麼想法,於二就是這麼堅定地相信,蘭瀾一定和這事有關。